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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弦:打量这个世界并悄悄写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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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华读书报(2018年1月2日) 作者:舒晋瑜


  诗集取名《空楼梯》,是我觉得,诗歌,正是为了收拾热闹过后的那份清寂的,哪怕是以热闹重现的方式。我的创作,也到了坐在某个台阶上好好想想今后的写作路该怎么走的时候。
  “我们在通常生活当中遇到很多东西,遇到一个木头和一块石头裂开的缝,胡弦发现了裂隙当中的诗意……诗人的创作性是我们所不及的。”12月2日,由江苏省作家协会、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南京大学新文学研究中心诗歌研究所共同主办的江苏诗人胡弦诗歌研讨会在京举行,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新诗研究院院长谢冕对胡弦诗歌予以高度评价。中国作协副主席吉狄马加认为,当下中国诗坛上,胡弦是一个很有实力的诗人:“如果仅仅是一个小故事的呈现、简单地对日常经验描摹或模拟的话,诗歌不可能达到一定的高度。胡弦的诗歌除了对日常经验的捕捉、对细节的把握,又有很多形而上的东西,胡弦在诗歌的精神高度、诗歌技艺上,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平。”


  胡弦,著名诗人,《扬子江诗刊》执行副主编。最新出版诗集《空楼梯》。一个善于自我怀疑自我挑战的诗人,一个勇于打破惯性经验的写作者。在青年诗评家霍俊明眼中,胡弦是一个慢跑者和“低音区”的诗人,声调不高却具有持续穿透的阵痛感与精神膂力。胡弦既是宽怀、木讷的,也是冷静、焦灼的,尖锐、机敏的。正如一根带锯齿的草,在测量着风力和风速,也在验证和刺痛着踩踏其上的脚掌。比如他近年来一直在尝试的“小长诗”的写作(《蝴蝶》《沉香》《劈柴》《葱茏》《冬天的阅读》等)。流行的说法是每一片树叶的正面和反面都已经被诗人和植物学家反复掂量和抒写过了,胡弦如何找到“另外的知觉”和“另外意义的肺活量”?


  12月16日,中华读书报专访诗人胡弦。
  中华读书报:90年代开始写作,当时的文学状况远不如80年代景气热闹,文学刊物的生存都是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您写作的动力是什么?
  胡弦:诗歌写作是件美妙的事,伴随着痛苦和难言的欢乐,和外界没有太大关系。即便文学刊物不存在了,诗歌写作也会依然在。
  中华读书报:从发表处女作至今,您创作二十多年间,风格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胡弦:风格一直是我避免形成的东西,我一直试图让自己保持变化,但还是有很多人能从诗歌文本认出我来。我总是希望能写出让自己有点陌生感、甚而有点惊讶的作品。
  中华读书报:评论家耿占春认为,“胡弦的诗歌日益显现了他在一种话语方式与一种事物场所之间进行修辞转换的能力,无所依托的祛魅的自然事物在纯粹的感性经验中生成意义的能力”,认为您的写作愈来愈显现出一个成熟诗人的魅力。不知您对此评价如何看待?您会留意评论家们对诗歌作品的解读吗?他们的评价,会影响您的创作吗?
  胡弦:您这里说到了“影响”一词。我记得洛尔迦就不愿听聂鲁达的朗诵,他说:“你会影响到我的”。所以写诗是很主观、个人化的事,在某个时间段内,独持偏见(徐悲鸿语)或在相对封闭中进行似乎更好。我偶尔也会看些诗歌批评文章,但评论对我写作的影响一直都不是很大。


  中华读书报:很多人都注意到,您很讲究诗歌的语言艺术。
  胡弦:我一直追求一种“看似相同,实则不同”的诗歌语言,我希望在诗歌的深层结构、在诗歌语言内部做一些文章。
  中华读书报:有评论把您归为“后现代”,也会拿您和美国后现代代表诗人罗伯特·勃莱作比对。您觉得这种比较有依据吗?
  胡弦:有依据。我熟悉罗伯特·勃莱的诗歌,也熟悉他诗歌中的深度意象。但是如果仅仅拿某一个或几个诗人来对比,会有失偏颇。影响是渐渐积累的,其实我更喜欢欧洲的诗人,像里索斯、佩索阿、特朗斯特罗姆,他们对我的影响更强。
  中华读书报:突破就意味着有可能失去既有的读者,有可能面对失败的冒险。
  胡弦:我习惯了多种失败的尝试。我的作品没有市场需求,我也不会因谋求阅读的扩散而采取某种策略写作。我的写作基本是向内的,希望让自己满意。
  中华读书报:您的意思是自己并不满意?能具体谈谈吗?
  胡弦:比如乡村诗歌。我出生在乡村,乡村一直在写,我希望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几十年来,中国乡村发生的变革和历史上所有时代都不同,乡村诗歌在当代的存在,就是要反映这些变化和精神危机,要有新的乡村经验,诗人,要为当代乡村诗的艺术特性的确立而斗争。但我们的写作总是浮光掠影者居多,对现实乡村没有深层次的透视和思考,也没有提炼出好的语言表达方式。而解决这样的问题总是在缺憾中摸索,对我,也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
  中华读书报:但是您一直没有间断尝试——这也是乡村诗歌写作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吧?
  胡弦:乡村诗歌的创作,一种是目击者的写作,看到什么写什么,就是“在场”;另外一种靠回忆写作。这两种都是有问题的。“在场”看似为了避免空洞在写一个比较真实的东西,看似现实主义,但诗歌还是个虚构的世界,不是看见什么写什么就是抓住了真实,“真实”有更高的层次。在这方面,我们的虚构能力仿佛一直都是孱弱的。
  中华读书报:无论是散文随笔还是诗歌,对乡村故土、古迹遗迹的书写是您的重要主题之一。
  胡弦:是,但又不全是,市井闾里的凡俗生活入诗更多。不过这几年,我确实在尝试写一种新的山水诗。山水诗是古诗的一大类。但现在的山水大都已景点化,加上交通发达,体现在诗中,“到此一游”的意态居多。怎样以新的语言方式挖掘山川风物的精神,重新为天地立心,是个重要课题。前段时间我去看薛涛的墓,但碑文说,“唐时涛墓今不存”。我当时看了很多薛涛的诗,以及他人感怀的诗,觉得眼前的墓,其实是那些诗歌的衍生物——它自某种绵延不绝的声音而来。没有那声音和眼前的实物,我们将陷入孤独,这其中,藏着真正的传承,也是我们的诗歌和一切艺术被创造和存在的理由。所以,看似古老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重新开始。
  中华读书报:您比较讲究继承传统,同时也会“反其道以行”重建规范。在这方面,您有何独特的体会?
  胡弦:新诗从“反古”中发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汲古”则会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新诗需要从各方面吸收营养,具体到个人创作,却可以有偏好、偏废,我个人目前的这个写作阶段,从题材到句法的出入传统,是我有意为之,但也许过段时间就变掉了。若说有什么独特体验,有时我会觉得,写作中的我,恍惚中身上会有某个古人的影子存在,他记得自己是谁,他打量这个世界并悄悄写诗。
  中华读书报:从书斋到行走,是您有意为之?
  胡弦:我曾有长期窝在屋里的习惯,现在倒喜欢到处走走。当然现在的书斋和以前不同,有互联网存在,可以对外界了解很多,遥远的地方也能身临其境。但是对图片的了解和实地考察还是不同。现实的触发,是无法替代的“遭遇”。
  中华读书报:近两年您连续出版了诗集《沙漏》《空楼梯》,以及散文集。可否重点谈谈《空楼梯》?
  胡弦:《空楼梯》(中国青年出版社/小众书坊出品)分“风中的事”“纪念品”“空楼梯”三辑,近三四年的诗歌占80%以上。取名《空楼梯》,是我觉得,诗歌,正是为了收拾热闹过后的那份清寂的,哪怕是以热闹重现的方式。另外是我觉得,我的创作,也到了坐在某个台阶上好好想想今后的写作路该怎么走的时候。我有时觉得,现在的创作,总像是在为将来的某种创作在做准备,但将来的这个创作存在吗?它是什么?这是我常常在想的。
  中华读书报:那您觉得怎么保持诗歌的创造力和活力?
  胡弦:得对生活有点紧张感才行。要有新的命名,并从中寻找新的道路和无限性。诗人要想保持活力,首先要保持专注。诗人的精神世界,是罕为人知的,在评论家那里,也常常体现为一种主观叙事。十几年前我想,这辈子就把写诗这一件事做好吧。从那时我内心就静了下来。另外,诗人要保持担当意识,应当直面所处时代的精神,挖掘并整理它们,而不是交给其他人来处理。
  中华读书报:您认为地域对创作的影响?
  胡弦:地域始终会参与你的诗歌创作,因为人就是他的环境。譬如故乡,你在那里生活过,你也就会永远生活在那里。你对它似乎已了如指掌,但它的秘密又是无穷无尽的。我在南京生活了十几年,我的诗中也有很多江南元素。我过去上班时每天走过一条街,路过魏源故居;我原来住的地方有个寺庙,是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寺庙——这种生活接通了历史,有一种穿越感。南京历史上的后主,转世后可能是卖油条的。一个人文化身份的延续和变异,也含有各个时代的幻影。我的小长诗《寻墨记》《沉香》,写的是世界的残酷对艺术、人性的戕害。里面的人物都有江南背景。现代社会的现代化,使地域性比过去削弱了很多,但它的影响仍不可小觑。
  中华读书报:想象对于创作是非常重要的,您如何看待想象?
  胡弦:对诗人来说,想象力是神力;对一首诗来说,想象力是火焰。有评论家问我:你怎么反复写那个东西?其实是在想象中,那个东西变成了全新的东西。在想象力中,生活经验和语言经验打破阻隔,突然在诗中达到了完美的熔合。
  中华读书报:如何保持对诗、对生活的敏感?
  胡弦:保持敏感和思考,是对一个诗人的基本要求。我的经验是:对于生活,诗人必须是个亲密的知情者。被理解的生活,远比正朝前滚动的生活重要。
  中华读书报:您的诗歌多为短章。相对于长诗,短诗写好更难。您如何看待短诗?在短诗写作中,您更注重哪些方面?
  胡弦:短诗和长诗哪个更难写,会因人而异,各人禀赋不同,对长短诗写作难易的感觉就不同。短诗,对感情的瞬间爆破或拖曳要求很高,所以,为之找到最有效的词句和处理方式也就更为重要。
  中华读书报:您如何看待当下新诗的发展状况?
  胡弦:我写诗,同时是个诗歌编辑,有时会向成名的诗人约稿,但已很难约到让人兴奋的稿子。我们似乎不缺诗歌新人,比如90后、00后的一些小诗人,很多出手不凡。但对于中年以后的诗人,带着我们对中国诗歌的期许去看的诗人,即“庾信文章老更成”那样的诗人,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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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8-12-17
【相关阅读】小事物上的神灵——读胡弦诗集《阵雨》
来源:中华读书报(2016年9月17日) 作者:谷禾

胡弦
小事物上的神灵——读胡弦诗集《阵雨》

    《阵雨》(胡弦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11月版)无疑是一部值得阅读的诗集,一部安静下来才能读得进去,并会不断有惊喜发现的诗集。
    在为这本诗集所作的序言里,诗人韩作荣认为胡弦是“当下为数不多的进入自主写作状态的诗人”。在我看来,所谓的“自主写作状态”,首先表现为诗人能够敏锐地发现、捕捉到日常生活状态的诗意,并通过文本的书写,把“小事物上的神灵”有效地呈现出来。在这一点上,胡弦表现出了刀刃上跳舞般的轻盈。当弯腰时不小心被水龙头碰到了额头,胡弦敏锐地发现了水龙头本身所构造的“无声环绕、弯曲、倔强的弧”——事物在此以本身的存在凸现出来——它表现出了一种强大的在场力量:“这一次,它送来的不是水/而是它本身。”这种瞬间顿悟,让日常的熟悉事物突然有了明显的陌生和距离感,有了“疼痛”不断漫漶的诗意。而在另一首更短的书写里,胡弦这样写道:“让我们安静下来吧/起风了//让我们安静/屋檐、树叶、灰尘……/都在发出声音。/——刚才,它们还是聆听者//起风了,/让我们安静。/让我们听一听/,一只蟋蟀给心情带来的影响。(《起风了》)”胡弦像一个童话里的孩子,反复地呼吁“让我们安静下来”,希望在尘埃中奔走的人们安静下来,去“听一听屋檐、树叶、灰尘的声音”,听一听,“一只蟋蟀给心情带来的影响。”对于这样的精短制作,任何解读都显得画蛇添足,诗人把事物的真相指出来,他不借助于纷繁的修辞,而是让事物自身发光,照亮黑夜和阅读者触摸的手指。我想,这里的安静应该是对立于喧嚣的某种心境和态度吧。对于“安静”之于写作,诗人苏历铭曾有过准确而深入的诠释:“我所说的安静写作,并不是要割断所有与外界的联络,完全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而是指内心能够有效剔除现世的杂音与诱惑,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感受和体验,表达出最真实的灵魂之声……安静写作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生命态度,是一个诗人不可或缺的优秀品质。(《安静写作——一个诗人不应丧失的优秀品质》)”其实,不唯写作,在这个喧嚣的时代,保持安静的心境并不那么容易做到,但在《阵雨》里,胡弦做到了,而且做的决绝而释然。
    《阵雨》收录的大多是20行左右的短诗,但长与短从来都是相对的,短并不等于小,短诗一样能写出人生况味,都写出大境界。我们再来读胡弦的另一首《晨》:叙述者(我)推开窗子,依次打量“城市湿漉漉的”、“叶片落尽”、“雾散开”、“汽车都发动起来”,甚至“看不见的气流”也“清新得像从没被人使用过”,仿佛一切如常,秩序井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但至此,诗人突然改变了视角,写道:“没遇见鸟。/这早晨之外,一定/还有早晨。”——平淡的情绪弥漫开来,叙述者并没有因“没遇见鸟”而失望,而是固执地由此推断“这早晨之外,一定还有早晨。”非理性的因果推断,巧妙地放大了叙述者对美好早晨的向往和坚信。也许,在这些看似无诗的地方,发现并捕捉到盎然的诗意,就是诗人的灵异之所在吧。
    蒙田在《论想象的力量》一文里,开宗明义就指出“强劲的想象产生真实。”这样的观点因为对想象得推重曾被博尔赫斯反复引用并奉为箴言。我不知道胡弦是不是博尔赫斯的热爱者,但胡弦的诗歌的确表现出了他作为一个优秀诗人的卓越想象力。我们仍然可以通过其诗歌文本来简单剖析。我注意到,“尘埃”这个意象反复出现于《阵雨》所收入的许多作品里,它似乎从一个侧面固执地证明着,胡弦把观察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了细小的事物上。他无意于让自己诗歌与日月争辉,而是试图通过不懈的努力,用语言擦去附着在事物表面的尘垢,恢复事物本身的光亮,开启阅读者的心智和思想。在极有代表性的《尘埃》这首诗里,“尘埃”直接升格成了被书写的主体,诗人打量着它——“变小,小到/能随风飞起,甚至在阳光中隐匿身形//——最小的东西才是有翅膀的,对于一份/巨大的伤/它摒弃了喊痛的嘴巴……”胡弦无意中已经深入了尘埃的内部,但他无意于直线通行,而是悄然让“尘埃”发生了向人之内心的偏移——“偶尔迷过谁的眼,但它本身/并不喂养寂寞。它无声穿过,落向那些/我们的手暂时伸不到的地方/——它太小了,不像爱,倒像爱了以后/剩下的东西”爱了以后剩下的东西是什么?诗写到这里,胡弦似乎卖了一个关子,或者故意的引而不发,而把答案留给了读者自己,让他们的阅读在此停留,并安置下“自己破碎的心”。
    在与批评家汪政的对话里,胡弦自认为“我喜欢观察冗俗平凡的生活,喜欢对人们早已熟视的事物进行研究……我回顾了一下,我写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被人写过的。太阳底下无新事,实际上生活也如此。生活没有变,即人的本性和标准没有变,这才是文学所要关注的本质,其它的只是末节,我的选择和尝试,是想写出一种被理解的生活。对我来说,这个生活,远比正在朝前滚动的生活重要。你把我为细微的事物塑像的方法归结为拆解、质疑与询问。拆解,是寻找和辨认。在拆解中,事物内部发生了哗变,某种遮蔽的东西呈现,并得以被确定,一首诗也因此避开了大众认知,达到了自己的准确性。”
    胡弦无疑是一个清醒的诗人,他对自己的诗歌写作有着清醒的认识和专注的追求。他以独有的方式理解世界,思考生活,书写文本。他很像一个舞台上的魔术师,试图在旧有的事物中翻出迭出的花样,而全然忘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的尴尬(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们再来来读《金箔记》:
    金箔躺在纸上,比纸还薄
    像被小心捧着的液体
    平静的箔面,轻吹一口气
    顷刻波翻浪涌,仿佛早已崩溃、破碎
    又被忍住,并藏好的东西
    锤子击打,据说必须超过一万次
    让人拿不准,置换会在哪个时刻完成
    这是五月,金箔已形成,同时形成的
    还有权杖、佛头、王的脸
    长久的击打,并不曾使金子开口说话
    只是打出了更多的光
    ——它们在手指和额头闪烁
    没有阴影,无法被信仰吮吸
    这首诗和当初发在《人民文学》的文本相比,做了近乎苛刻的删减,而更有语感,更为专注。在第一节里,金箔因为“躺在纸上”,其前世今生似乎在还原。如果你是一个安静的阅读者,也许真的能听到纸上的“波翻浪涌”。我注意到“东西”这个词的模糊性,用词的看似无力的不确定,反而给读者提供了多种理解的可能,我更愿意把这种模糊理解为胡弦的匠心。接下来的第二节,叙述者依然沉浸在自我的安静想象里,他的想象由金箔转去了历史深处,他似乎看到了“权杖、佛头王的脸”,以及隐藏于一系列意象背后的烽火烟云,但他没有钩沉具体的历史细节,而是移形换影,突然飘了出来,返回了“信仰”这样的虚指所在。金箔只是金箔,它“没有阴影,无法被信仰吮吸”。另外,诗的题目叫“金箔记”,而不是“金箔”,诗人从开头就告诉你,他不是在咏物,而是述说和金箔有关的历史和时间,同时,金箔的轻和历史的沉重在此巧妙地构成了一种截然的对比。回到蒙田的认知,我们看到,“金箔”的诗意被呈现得如此盎然,与其说是诗人想象的力量,不如说是诗人的生活经验和语言经验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是诗人的经验,让薄薄的金箔有了撼动人心的力量。
    我喜欢的美国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曾经褒奖印度女作家阿伦德哈蒂·罗易“一部真正有追求的长篇小说应该有它自己的语言,《微物之神》(阿伦德哈蒂·罗易获布克奖的小说)做到了这一点。”“有追求的小说如此”,更何况诗歌呢?从苏北去到南京这些年,胡弦对诗歌语言的修炼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固有的朴素、干净的基础上,更多了思辨的弹性,更多了几分古典的优雅,这让胡弦的诗歌在接受优秀的外国现代诗的营养同时,又保持着自身鲜明的民族特色。他的诗歌从个人的体验和经验出发,让“小事物上的神灵”唱歌,而达于智性和灵性的结合,成为当代汉语诗歌写作最健康茁壮的生态之一。
2011年1月28号于京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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