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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国梁《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的评弹梦》新书发布暨研讨会在沪成功举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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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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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被 胡宁生 从 胡氏人文 移动到本区(2017-03-19) —
作者:评弹文化研究(2016-11-16)


    由上海师范大学中国苏州评弹文化研究中心主办的“胡国梁《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的评弹梦》新书发布暨研讨会”于2016年11月10日在上海师范大学徐汇校区会议中心举办。本次会议,来自评弹界、学术界、文艺理论界的专家学者以及胡国梁先生生前同学好友纷纷撰文、踊跃出席,对胡国梁新书《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的评弹梦》相关内容进行了深入探讨。
    江苏省政协原副主席陆军,国家社科重大项目“评弹历史文献资料整理与研究”首席专家、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唐力行,上海市曲艺家协会原副主席李庆福,上海市曲艺家协会副秘书长章燕、上海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彭本乐、沈鸿鑫、周锡山研究员,大连海事大学教授孙光圻,苏州电视台电视书场编导殷德泉,苏州人民广播电台编导华觉平,国家一级演员、上海演艺工作者联合会秘书长范林元以及胡国梁先生的亲属、徒弟和生前评弹界的好友出席会议并发言。

唐力行教授主持会议

    会议由国家社科重大项目“评弹历史文献资料整理与研究”首席专家、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唐力行主持。

陆军先生致辞

    会议于9时30分正式开始,首先进行的是开幕式。由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唐力行先生,江苏省政协原副主席、中国曲艺家协会苏州评弹艺术委员会主任陆军先生先后致辞。唐力行教授强调了出版评弹艺人口述史的史学意义,即评弹人以口述对抗遗忘,以口述丰富历史。个人自传或口述史意味着共享历史话语权,意味着历史信息民主化,意味着从庶民角度挑战传统史学。口述历史与文献的结合,才能更完整地还原评弹历史的本来面貌。陆军先生则结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鼓励评弹艺人学习胡国梁先生的优秀品质,将评弹艺术发扬光大。

本书整理者、胡国梁夫人黄鹤英女士发言

    开幕式后,会议于上午9时45分进入新书发布环节。胡国梁先生夫人、《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的评弹梦》整理者黄鹤英女士,商务印书馆编审、“评弹与江南社会”系列丛书责任编辑鲍静静女士先后发言。黄鹤英女士着重介绍了本书出版缘起与成书过程,并向本次会议与会嘉宾致以谢意。鲍静静女士则对以本书为例介绍了评弹艺人口述史传记编辑出版的相关情况。

新书发布结束后,与会嘉宾利用会间休息时间共同合影留念。

    10时10分会议进入主题发言阶段。上海市曲艺家协会专职副秘书长章燕女士,上海市曲艺家协会原副主席、上海市人民评弹团原副团长李庆福先生等先后发言。章燕女士回顾了与胡国梁先生合作的经历,希望上海评弹演员能够学习胡国梁先生热爱评弹艺术的精神。李庆福先生则着重回顾了担任上海评弹团学馆负责人期间培养胡国梁等学员的经历。上海艺术研究所研究员沈鸿鑫先生、周锡山先生,大连海事大学教授孙光圻先生等则对胡国梁先生出版发行评弹音像制品、继承发展严调等杰出贡献进行了分析与总结。上海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彭本乐先生则通过自己的回忆,补充丰富了胡国梁先生在文革结束后离开上海评弹团的曲折故事,从中不难看出行政干预对于艺术人才前途的影响。苏州电视台编导殷德泉先生提及他与胡国梁先生合作录制评弹《杨乃武》《大红袍》的经历,指出两人之间共同的话题就是“我跟你一样从心底里真正喜欢评弹”。上海人民出版社编审唐燕能先生、苏州人民广播电台编导华觉平先生也回顾了与胡国梁先生交往点滴。胡国梁的同学好友石琦珍女士、周亚君女士等从共同学习、合作演出等不同角度回顾了与胡国梁先生相处的往事。上海政协评弹国际票房王其康先生、宋荣林先生高度赞扬了胡国梁先生为人正派、不忘恩师的品格。著名评弹作家窦福龙先生,中国唱片公司编辑张磊先生分别发言谈及胡国梁先生视评弹为事业的认真精神。座谈会的最后,胡国梁先生高足周彬先生代表胡国梁先生所有徒弟发言,表示对于恩师的谆谆教诲难以忘怀,并感谢大家对于先生的缅怀,指出这是先生的独特的人格魅力和艺术成就所然。

李庆福先生发言

    本次会议受到评弹研究领域专家学者的高度关注,论文集共收入论文14篇,主题围绕探讨探讨胡国梁先生对于评弹艺术保护与发展的贡献以及苏州评弹今后的传承保护问题而展开。通过本次会议,使得胡国梁先生在继承严调艺术、出版评弹音像等方面的卓越贡献得以更加清晰明确。同时,通过胡国梁先生的回忆录所反映的“中生代”评弹艺人共同命运,也引起了在座评弹界人士的广泛共鸣。与会人员一致表示,胡国梁自传的出版本身就是对评弹事业的贡献,也期待能有更多的评弹人以口述传记的形式将评弹历史还原出来。学习胡国梁先生对于评弹事业的执着精神,在未来继承保护好评弹艺术成为了与会代表的共识。

殷德泉先生发言

    本次会议于当日12时20分圆满结束。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评弹历史文献资料整理与研究”课题组
    供稿:上海师范大学中国苏州评弹文化研究中心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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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7-02-06
【相关阅读】我的评弹记忆(部分)

胡国梁

    作者简介:胡国梁,一九四三年生,弹词演员,上海人。一九六零年入上海评弹团学馆,先拜杨斌奎为师,习长篇《大红袍》,后又师从严雪亭,习《杨乃武》。唱严调,具乃师风味,又有创新。一九八三年进中国唱片厂任戏曲编辑,整理出版了大量评弹音像制品,其中《弹词流派唱腔大典》、《评弹经典---书坛珍品系列汇集》更获好评。有徒陈侃、周彬、吴含婷。
一、广播书场造就了小书迷

  我五岁丧父,第二年,在太平轮上做船员的长兄又因轮船失事而丧生,一家陷入困境。母亲和大姐都是家庭妇女,我的同父异母的兄长胡鸣良(他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就病故,是他的姨妈即我的生母将他抚养长大,我母后成了我父亲的续弦)是滑稽名家刘春山的学生,艺名胡珊珊,常在小东门福园游乐场唱滑稽京戏,收入微薄。我的次姐拜汪秀英为师,进了长江沪剧团学戏,艺名汪蝉玲。我的小哥做了艺徒,学修无线电。母亲还接些家庭作坊的私活,做万花筒的纸筒,我在课余也帮着一起做,贴补家用。
  我的童年生活是艰苦的,但也是丰富多彩的,不是跟哥哥到游乐场看戏,就是跟姐姐进剧场看沪剧。我的小哥学会了无线电技艺,竟自己装了一台收音机,经常听的就是沪剧、滑稽和广播书场,而评弹成了我的最爱。
  上世纪五十年代,是评弹的辉煌时期,广播书场要放好几个小时长篇评弹,至今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的有:刘天韵、谢毓青的《三笑》、曹汉昌的《岳传》、蒋云仙的《啼笑因缘》、丁冠渔的《英烈》、徐天翔的《胭脂》等等,而真正让我入迷的是吴子安的《隋唐》。从《程咬金卖柴筢》一直到《四平山》,我基本上一回不拉,并能牢牢记住小辈十三条好汉的名字。当时我在培光中学念初中,同学中有不少小书迷,常常在课间交流听书心得,谈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煞是有趣。
二、小书迷开始进书场

  除了听广播书场,两位兄长领我进书场听书则更让我兴高采烈。当时,我的大哥参加了王山樵、王雪艳领衔的方言话剧团(即文明戏),后併入上海人艺。我的小哥进了交电公司,都是吃国家饭的人了,经济条件自然好了些。我至今记得,大哥曾领我到老雅庐听过唐骏祺的《三盗九龙杯》,书场里还有各种零食吃,真是惬意。还有一次,小哥买了一张大沪书场的书票,是三档评话,唐耿良的《三国》,张鸿声的《英烈》,吴子安的《隋唐》,因有客要来,一张票给了我,我拿了票,胡乱扒了两口饭,急匆匆就走了。我至今记得妈说:介急做啥?我哥猜透了我的心意,说:怕我变卦。这三挡大书听得实在煞渴。
  更使我难忘的是一九五八年我竟然争取到学校组织的义务劳动,到工人文化宫担任影院和书场的检票工作,我自然选择到书场服务,检票后笃笃定定听书。大跃进时代,都是说的新书,印象较深的有严雪亭的《三角皮带》、张刘的《第371次》、钱雁秋的《曙光和五味斋》......反映各条战线上的技术革新和先进事迹,使我激动的是我见到了不少心仪的评弹名家。
  还有一次也印象很深,我哥叫我到西藏书场排队买中篇《大生堂》的书票,购票的人龙从西藏书场一直逶迤到南京路转弯,等我将近排到书场门口时,有一中年女同志对我说:“小朋友,我是广播电台的,因为要上班,实在来不及了,谢谢你帮我带两张票,买到后替我送到电台好吗?”说完把票钱塞到我手里,她相信我,我也相信她。那时我已经在四川北路的浦光中学读高一,离开电台不远,隔天就把票送到电台,今天我还记得她姓王。可见,当时的评弹是如何兴旺。
  我小哥所在的交电公司与人民评弹团关系很好,所以交电公司经常组织评弹演出,一次是当时的青年队表演,孙淑英,沈伟辰,赵菱菱,武家安,陈瑞琳演唱的《向秀丽》,她们个个年青靓丽,嗓音甜美,看得我这个小书迷羡慕不已,心想我倘然能进评弹团说书该有多好啊!真幸福死了。万万没有想到,不久机会来了......
三、考进人评团学馆

  一九六○年,上海文艺团体联合招生,广告登在各大报刊上,我见了后欣喜异常,决心报考人民评弹团学馆,无论如何要去试一试。当时,我在浦光中学读高一,在读学生报考文艺团体必须要有学校介绍信,故我找班主任李德天(我至今感激他,因为他帮了我大忙),请他帮我开张介绍信,不料他说:评弹团招生组已经来过,他们只收初中生,高中生不要的。我说我自己去报名,一定要争取一下。幸好他也是评弹爱好者,十分支持我当评弹演员的理想,当即领我到教导处,教导主任当然也是这两句话,评弹团不招高中生,故而来校招生未惊动高中生。李老师就帮我说好话,说我如何如何有希望,其实我在学校从未公开表演过,我也不知道他如何会知道我有希望,这大概是他自己心中的希望吧。幸好教导主任也喜欢评弹,终于替我开了介绍信。
  我拿了介绍信兴冲冲赶到陕西路文化-广场的上海戏校报名,未经周折就让我顺利进了评弹考场。两位主考大人,一位是蛇王杨仁麟,一位是后来成了我恩师的龙凤书大王杨斌奎。几句简单的问话,就问我会不会唱,我说会唱不会弹,于是杨斌奎先生帮我弹三弦,我唱了一首当时电台里经常播放的蒋调开篇《百花催春》。一首开篇完整唱完,杨老先生笑眯眯对我说:回去等通知吧。我心中忐忑,只得回去,不料第二天就来通知,叫我到延安路人民评弹团去复试,太好了!我实现理想过了第一关。
  按照指定的日期,我到评弹团应考。来复试的学生很多,待叫到我的名字,我心里自然紧张。主考官三位,中间是吴宗锡团长,左面是周云瑞老师,右面是朱介生老师,旁边还站着不少当时的青年演员。周老师问我会唱吗?我又唱了《百花催春》,唱了四句就叫停了,又问我其他会唱吗?我说还会唱张调,就唱了《怒责贞娘》,又是四句,不要我唱了。其实我很喜欢周云瑞老师的唱,只是当了周老师的面怎么敢唱他的唱腔呢?周老师又问我其他戏会唱吗?我从小看沪剧,特别喜欢王盘声,《志超读信》、《刘智远敲更》、《黄浦怒潮》都会唱,于是我就唱了一段《刘智远敲更》,此番倒没有打断我,一直唱完。然后又试我的节奏感和记忆力,周老师在桌子上敲不规则的节奏,叫我也跟着敲,然后对我说,你先到外面等着,等一歇再叫你。我有些自喜,好像其他人考完就走,怎么还叫我留一留呢?看上去有点希望了。待等所有考生全部考完,果然又叫我进去,这次不要我唱评弹,叫我刚才这段《刘智远敲更》再唱一遍。我心中有些不悦,心想我来考评弹,怎么叫我唱沪剧?唱完后又叫我边唱边做,加表情动作,我屏了半天,说不会。朱老师启发我说:“阵阵朔风吹入骨,飘飘大雪从天降”这两句你做做看。一则我已有些情绪,二来也确实不会表演,就一直僵着。周老师见状就说,好了,你回去等通知吧!我出来时想,啊呀这下完了,为什么评弹只叫唱四句,沪剧倒唱了两遍,当时是各剧团联合招生,会不会把我推荐到沪剧团去,我是来考评弹的呀!后来猜想,大概老师们认为我沪剧唱得比评弹好,在我唱第一遍的时候,吴团长有事出去了,未听到,所以叫我最后再唱一遍给吴团长听,让他拍板。
  等通知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一个星期还没有消息,我打电话到评弹团去问,通知发了吗?说:快了,大概又过了一个星期,通知来了,我迫不及待拆开一看,录取了!我真是激动得浑身发热,手也颤抖了。
四、新生活的开始

  我考取了人民评弹团学馆,全家都为我高兴,因为我一家都是“书迷”。当时的评弹是多么的吃香,尽管当时的文艺都很繁荣,有关部门曾做过调研,上海的评弹观众人数仅次于电影,位居戏曲首席。在电台播放评弹的时段,差不多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都在收听,包括马路上的大小店铺。你在街上行走,基本上可以连续不断一路听过去,所以我考进评弹团,对我家而言,不能说像出了个状元,至少也像出了个举人。(当然少数书香门第、阀阅人家,看不起艺人,不让子女吃开口饭也是有的)我小姐夫陈却利(后来改名陈旸,为长江沪剧团导演,文革后任徐汇沪剧团团长)喜滋滋对我说,今后我们都是文艺界的人了。我听了真是得意。
  我接到录取通知后,没几天就到评弹团报到了,由于学生都要住宿在团里,所以粮油关系都要转过去,八月二十三日正式开学。但是团里对我说,目前正在举办整个评弹界青年演员培训班,你们也可以来听听。这个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只是这个培训班已近尾声,他们在准备一场文化-广场的大型汇报演出,压台的是四十多人的评弹大合唱《长征组曲》,一组组场面由一对对演员领唱,可能男演员还差几个,居然叫我与另两位较大一点的男学员陈克文和马鑫森一起参加合唱。我这个还未进团的小书迷,第一次登台,竟然是能容纳万名观众的上海最大的剧场-文化-广场舞台,牛吧!不过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所以在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我至今还记得其中两句唱词和唱腔:“阳光在姑娘们的身上一照,姑娘们像鸟儿唱出了幸福的歌声,阳光在小伙子身上一照,小伙子像骏马在草原上奔腾”。当时的评弹氛围,青年演员的演出,都能吸引万把观众进场观看,现在是做梦也不敢想呀!
  一九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正式开学,我们都带了行李铺盖住进了评弹团,这时才知道,这批考生有一千多,招了三十名,二十二名女生,男生只有八个。有两名女生,一位同时考进了区越剧团,不来了。另一位因身体原因也退了学,故而来报到的是二十八名。学馆主任是评弹团副团长李庆福,教研组长是周云瑞,业务老师是刘天韵、薛筱卿、杨斌奎、朱介生、杨仁麟,班主任是杨泳麟,生活老师是吴剑秋,我们这班学员大的已二十岁,小的才十三岁,我当年虚岁十八,男生中算最大了。当时的评弹团与人民杂技团在一个大院里,评弹团只有一幢楼房,一下子多了二十八个学生,而且要住在那里,真够挤的。二十名女生,十张高低床,住在一楼。八名男生则挤在上面的阁楼上。但是,我们这批青少年都热爱评弹,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憧憬,虽然第一次离开父母的卵翼,过上了集体生活,但大家都激情满怀,期待着新生活的开始。
五、学馆第一课

  由于当时上海户籍管得相当紧,尽管评弹是以苏州方言表演的艺术形式,上面也不允许评弹团到苏州地区招生。我们二十八个上海小囡都是一口标准的上海话,所以第一关就要我们置身于吴侬软语的环境中去学习苏州话。经过一星期的务虚准备,九月一日就全体奔赴苏州郊区—陆墓。
  我们一行由班主任杨泳麟带队,业务老师杨仁麟,生活老师吴剑秋,还有青年队的两位师哥彭本乐、王宗芹同去。住在一个大仓库里,男的一头,女的另一头,都是地舖,女生舖位外面用帘子拉一拉,老师也同样待遇。中间一块空地就算教室。为了学苏州话,安排半天轻微劳动,让我们和当地农民接触,交谈。下午则上业务课,由杨仁麟老师教唱开篇《刀会》。期间,吴剑秋老师还专门为我们说了一回《玉蜻蜓·问卜》彭本乐和王宗芹说了一回《林冲·山神庙》。由于国家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物质匮乏,供应紧张,苏州条件比上海差,郊区农村则更差,而我们又都在青春发育期,胃口好,食欲大,定量不够,男生只能靠女生支援,再加上晚间蚊子施虐,吃不好,睡不好,日子一长,少数同学难免思想会波动,个别娇生惯养的甚至想开小差逃回上海。后来女生接而连三病倒,高烧不退,浑身抽搐,只能送到苏州医院医治,原来都患上了虐疾,忙得几位老师团团转。好不容易一月期满,回到了上海,开始了正规的教学。
  第一堂课是刘天韵老师教唱老俞调《西湖十景》开篇:“一出门来二条桥,三人背纤四人摇,五小姐独坐中舱内,六个书生在岸上跑,七相公拍手哈哈笑,八个丫鬟在后梢,九连灯高挂船头上,十里西湖六条桥,一枝杨柳隔枝桃”。其实当时老俞调已经无人唱了,教研组安排我们学,无非让我们打下传统的基本功,也让我们知道弹词曲调是如何一步步发展进步的。就拿俞调而言,后来由朱介生老师教《辩字开篇》,“庄周帐内读文章,窗外苍蒲映碧窗。风吹翠竹声清脆,经霜桑叶被霜伤......”最后周云瑞老师教的《黛玉离魂》,一首比一首好听,一首比一首难唱。可是我当时还不知是不会用嗓,还是没有小嗓,竟然用大嗓子唱,考试成绩会好吗?
六、师恩难忘

  在延安路团部约半年,评弹团搬迁到西康路康定路的一幢洋房里,比原来宽敞了。整个三楼给学馆,东厢房女宿舍,西厢房男宿舍,中间是教室。老俞调结束,由薛筱卿老师教唱《赵盖山报名》。薛调的特点是爽朗明快,咬字清晰,铿锵有力。这段唱流传很广,喜欢评弹的差不多会唱会哼。但薛老师指出有几个字眼大家都唱撇了,“父亲当年痛苦深”的痛字,是上声,不能唱成平声,否则就是“通苦了”。“做牛做马做勿停”,前面两个“做”和后面一个“做”念法是不同的,后面的“做”也要唱上声,否则就是“租勿停”了。包括“做亲虽然事情大”的“事”字。中国的文字、语言是复杂的,而苏州话更是奥妙无穷。唱评弹,首先字要咬准,字正才能腔圆。这些教诲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够我受用一辈子。除了唱腔课,同时进行的还有周云瑞老师上的乐器课和咬字课。根据老师的指导,我们差不多每人用竹筷和弦线做成一张小弓,一有空就练指法,打轮子。除了教评弹曲谱,后来还教我们弹“旱天雷”、“梅花三弄”等民族乐曲,提高我们弹奏技艺。至于教我们苏州话,那更是让周老师费心费神,哪些是尖声,哪些是团声,什么词先尖后团,什么词先团后尖,还有两个团、两个尖,他举了很多例子,印成教材发给我们(这个教材我至今保留着)。有些发音我们发不准,他甚至在黑板上画了口腔、舌头,指出发音部位和口形,真是煞费心机。那年冬天,我们又到上海郊区虹桥乡下开门办学,借了农民几间房子,,我记得四位老师(刘天韵、杨斌奎、朱介生、周云瑞)和我们八个男生住在一间客堂里,四张高低床,下舖睡四位老师,上舖睡八个男同学,一大一小挤在一个舖位上,现在想来真是十分感动,四位老师除了周云瑞老师之外,都已年逾六旬,在这隆冬腊月,为了培养评弹接班人,住在这简陋的农民家里,毫无怨言,还时时放放噱头,开开玩笑。我记得很清楚,杨斌奎老师对睡在他上面的两个同学说“夜里不要尿床,否则尿滴下来我冰块(斌奎)要烊(杨)脱格哦!”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刘天韵老师在上课时还讲了他们一代发奋学艺的故事:艺人要练中气、练丹田、练口劲,将一只骨牌凳翻过来,在凳脚上绑一张牛皮纸,胸中吸足气,用丹田劲,将气“ 扑”吹出来,要击穿牛皮纸!还说冬天将手浸在冷水中,待其麻木、僵硬,然后弹琵琶将手弹热。练功就要这样刻苦。
  一个学期结束,老师为我们组织了一场向家长的汇报演出,借了一只学校的礼堂,我报了一只周云瑞老师的代表作《王母祭江》。尽管课堂上没有教过,但我一直很喜欢周老师的唱,同学们也说我学得很像,我就斗胆报了这个节目。说实话,我当时性格内向,沉默寡言,胆子又小,业务成绩一般,上台演唱,眼睛不敢看观众,一直望上。等到唱完下台,朱介生老师对我说,国梁,你唱时怎么眼睛一直望天,第一句“天上愁云飞不停”可以朝上看看,但是接下来要朝观众的呀。我实在胆小,心想朝观众看,我要吓得唱词忘记的呀!这是我首次上台演出的经历,永远不会忘记。
  这些记忆片断,虽然琐碎,却如此清晰、深刻,记录了这些前辈老师如何呕心沥血为后人夯实基本功,为评弹事业培养接班人。在去年我们这批同学纪念学馆五十周年时,有同学谈起这些老师时竟会热泪盈眶,向这些前辈的在天之灵鞠躬致意,师恩难忘!
七、骤然起风波

  除了唱腔、乐器、咬字,说表课也跟上来了。第一堂说表课是杨斌奎老师教的《描金凤·门斗报信》,“区区本姓尤,名字叫九州,当点小差使,学里做门斗......”一节一节进行,最后大概二十多分钟的片段,三个角色,钱笃笤、许买婆、尤九州。后来又教《父子会》,金度远和金继春,《四喜借银》,汪阿大和四喜。一方面让我们辩准苏州话,另一方面教我们掌握演各种角色的本领,包括说表技巧和噱头。朱介生老师则教《落金扇·庆云自叹》一个小姐、一个丫鬟,刘天韵老师教《大闹明伦堂》,薛筱卿老师教《写家信》。杨仁麟老师的手面堪称一绝,他先后选了两段《双珠球》中的赋赞;“云霞散彩,日月耀光,桐椿密密,松柏苍苍,伶仃怪石,古木幽篁......”,“朝天子盔分三叉,一封书铠甲光华,红袖袄千花万绣,锦战袍绣就团花......”一面念,一面做,动作确实优美。他后来还教我们《盗仙草》片段,表演老寿星和鹤、鹿二童。老师倾情的教,我们认真的学,好像一块海绵贪婪的吸水,补充自己的营养。所以,后来有人说我们这批人奶水吃得足,基础打得好,确实如此。艺术造诣如此深厚的一代名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拿手绝活传授给我们,这只有在新社会国家剧团里才做得到,我们这一代人是幸福的。除了课堂教育,我们还经常列队步行到各书场(剧场)去观摩老师们的演出,一睹他们台上的风采。印象最深的是1961年5月,人评团在西藏书场推出三大响挡同台献艺,严雪亭,张鉴庭、张维桢,蒋月泉、朱慧珍(苏似荫),一周一期,一共四期,有严雪亭的《姜拜》《戏祝》《杨淑英告状》《翻案》;张双挡的《试才》《迷功名》《盘夫》《搜曾》;蒋朱挡的《游湖》《上金山》《庵堂认母》和蒋苏的《骗上辕门》。
  如此强大的阵容,可谓是空前绝后,故而轰动书坛,一票难求。而我们这群孩子每期必到,在书场两侧各放十四只加座。每当我们列队穿过熙熙攘攘等退票的听众进场时,他们无一不露出羡慕的眼光,而我们则一脸的得意与自豪。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书。陈云老首长在上海休养期间,知道评弹团办了学馆,培养一批孩子,提出要听一听。其实我们刚起步,根本嘸啥听头,这是老首长关心评弹下一代。在锦江小礼堂专门为老首长准备了一台节目,我有幸被选中了,说一段《四喜借银》,还有其他同学说什么我记不得了,演出第二天,李团长向我们传达了老首长的四个字“后生可畏”。这全是对我们的鼓励,可当时听了还挺高兴。
  第一年很快过去,要进入第二学年了,突然领导上宣布,有七个同学将被甄别,要离开评弹团了,这好像晴天一个霹雳,原来进团也不保险,还是可能退出去的,淘汰率高达四分之一!走的同学自然伤心又无奈,而留下来的也倍感压力,不知第二年又要甄别谁!
八、难忘周云瑞老师

  学艺是要天赋的,这个天赋包括嗓音、扮相、吸收力、表演力、乐感、灵气等等。天赋不足,再用功也无济于事。艺术院团的学生,一班中有几个人成才已是不错。剧团中,演主角的总是少数,大部分只能演配角,甚至跑龙套。而且当时上海人评团这块金字招牌放在那儿,自然要求更高。不过话要说回来,有的人开窍较晚,大器晚成的事例也不胜枚举。很难说被甄别的同学个个都没有培养前途。可能当时领导考虑不要让他们陪太子读书,耽误他们的时间,还是尽早让他们继续进校上学或另谋出路吧。
  暑期中,我和几位家在人民-公园附近的同学约好,每天清晨都要到公园去吊嗓练功,这也是老师的要求,放假不能散功,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们这一代人确实比较用功,因为喜欢,所以自觉。每天晨曦初露,就到公园绿荫深处“依...啊...”吊嗓。当时的评弹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除了我们几个同学,还有黄浦戏校评弹班的几位(即长征团队学员),甚至不少青少年评弹爱好者,一早都在人民-公园吊嗓、练唱,在那里结识了不少朋友,有后来成为沪上名票的王尧年(最终也下海成为专业演员了)、张长城、张敬业,包括现在成为纽约评弹国际票房会长的郑士英等。傍晚,金鸟西坠,凉风习习,在人行道上放几条长凳,准备好三弦、琵琶,一面乘凉,一面弹唱,不亦乐乎。
  第二年开学了,走了二男五女七位老同学,补充了三位小男生:江肇焜、周介安、黄宁。三人同年,都是虚岁十四,聪明机灵,特别江肇焜,他表演的“哈格蒂”很讨人喜欢。
  领导上宣布,新学期要贯彻重点培养,因材施教方针,尖子可以吃牛奶,待遇要拉大距离,将二十几个人分成五班,甲、乙1、乙2、丙、丁,甲是重点培养,丁是三个新同学,我分在乙1班,但是看得出,乙2班的六位同学,相对业务水平较差,是甄别的后备班。这一招真够残酷,把平等的人分成几等,造成大家心态失衡,不是人为的制造矛盾吗?
  苏州成立了评弹学校,当时是两省一市共同筹备的,教研组组长还是周云瑞老师,所以,我们也住进了评校宿舍为了让上海学生更好学习苏州话,将我们这批同学拆开,两两三三插在苏州同学的宿舍里。当时的评校在学士街天官坊,第一届学生有金丽生、毕康年、顾之芬,顾之敏,陈学峰等。但是上课还是分开的。在评校时还专门请苏昆剧团的老师来辅导我们形体动作,包括圆场、云手,虚拟的开房门、梳妆等戏曲基本功我们都学过,大有收获。
  一天,我早晨吊嗓子时,还唱了周云瑞老师的唱段,正好在周老师宿舍下面,他刚起床,正在漱洗。随即将我叫到他房中,说:国梁啊,你吊嗓子不要唱我的腔,我嗓子不好,调门低,你年纪轻,嗓音好,唱我的腔吊嗓子吊不出的,你应该唱蒋调,我来教你。于是他每天抽时间单独教我唱《莺莺操琴》,这使我十分感动,充分表现出作为一名艺术家的宽阔胸怀,完全从学生的发展来考虑问题,再联想到一年后我们的拜师时,所有教研组老师都带学生。唯有周老师未收。尽管有一档学《珍珠塔》的同学经常听周陈档的书,但是算薛筱卿老师的徒弟(薛老师年事已高,已不大演出长篇了),说明他一向为人低调,虚怀若谷。其实,在培养接班人的方面,周老师出力最多,贡献最大,由于周老师的引导,我今后就基本唱蒋调了,在和评校学生联欢时我就唱了刚由周老师教我的《莺莺操琴》。
九、拜师学长篇

  一九六二年,评弹团又乔迁了,搬到了现在的所在地——南京西路860号。
  第二学年结束,又走了四个同学,两位女同学调到凌霄评弹团,一位女同学进了江南评弹团。另一个进来一年的小同学黄宁仍回学校念书。他也争气,居然读到大学毕业,后做了工商银行一家支行的行长。第三学年,课堂教育结束了,将进入跟师学长篇的阶段。领导上的方针:一个栗子顶一个壳,先要继承老先生的长篇。叫所有同学填写两个志愿,供领导参考,再根据实际情况统筹安排。最后名单出来了:江肇焜、周介安跟刘天韵学《三笑》;徐仲达、王燕跟薛筱卿学《珍珠塔》;秦锦蓉、崔秀华跟朱介生学《双珠凤》;胡国梁、江翠华跟杨斌奎学《大红袍》;沈桂英跟杨仁麟学《白蛇》;陈克文、沈世华跟蒋、朱档学《玉蜻蜓》;王正浩、吕永根(后改名吕咏鸣)跟张双挡学《十美图》;陶玉琴、褚津非跟杨双挡学《西厢记》;徐林涛跟严雪亭学《杨乃武》;石琦珍跟姚荫梅学《啼笑姻缘》;张梅玲跟徐雪月学《三笑》;黄鹤英跟唐耿良学《三国》。大部分同学对这安排无甚意见,也有少数同学对所学书目或拼挡对象并不满意。但当时的学生绝对服从领导,只能自己调整心态,克服困难。有一位同学徐林涛(徐云志的小孙子)非要跟苏江挡,和领导顶着,最后还是自己被迫退学,一走了之。
  过去学长篇是很困难的,一无脚本,二无录音,更不用说录像了。老先生的本子都在肚子里,传给我的文字只有一本不全的唱词。全靠自己跟先生出码头一遍一遍认真的听。我们第一只码头是宁波,日场是陈红霞、薛惠君的《珍珠塔》,夜场是杨斌奎、杨德麟的《大红袍》,我和江翠华轮流唱开篇。当时的等级观念十分厉害,到宁波坐船,六个人三个舱位,杨斌奎先生一人是三等舱,其余三位老师是四等舱,两个学员是五等舱,统舖,所谓舖位就是一条席子。
  第二只码头是杭州,杨振雄单挡《西厢》,杨斌奎、杨振言《大红袍》,两挡越做。这样,就有四个学生一起去,热闹了。
  接下来,先生做上海红星,我和江翠华听完书后,一面步行一面对书,从四川北路一直步行到南京西路石门路评弹团。一到团里马上把默出来的书记在练习本上,每页留三分之一空白,以便今后补充。先生的书很活,每遍并不相同,有时会不是唱的地方加一段唱,上次未说过的内容又增加出来。先生说过,上下手就像打篮球,上手什么地方吧球抛过来,下手都要接得住,反之也一样,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了,要长期合作,书要烂熟于心,才能做到如此默契。那时的记书,可以说天天到半夜一两点钟才能休息。
  六三年四月,先生和张振华、马小虹越做常熟唐市,当时评弹团上海演出,一周六天,周四休息,故出码头只做二十六天,27日老师就回去了。我和江翠华商量,留下来三天独做,先生当然十分赞赏,场方也非常欢迎,反正空场。可我是自讨苦吃,整整三夜未曾安眠,脑子涨的要裂开来。听众也真好,听过先生的书,又马上听我们说,每天有五六十听众,实在也是关心、支持下一代。待等三十日我们在木渎和先生回合,先生大吃一惊,因为我明显瘦了一壳。
    (续)
十九、《真情假意》的成功埋下离团的隐患

  一九八一年五月,团里成立了《真情假意》中篇组,有华士亭、石文磊、周介安、沈世华、胡国梁、俞雪萍六人组成。中篇立意很好,主要写青年工程师俞刚因保护国家财产,被歹徒用铁砂打伤眼睛,有失明危险。俞刚未婚妻琴琴与孪生妹妹蓓蓓到医院探望,不料琴琴听医生介绍病情后拂袖而去,而蓓蓓留在医院代替姐姐照顾俞刚。在蓓蓓悉心照料下,俞刚逐渐恢复健康,并得到社会广泛赞扬。琴琴又贪天之功,占为己有,仍与俞刚筹备婚事。在此过程中,俞刚发现琴琴的言行举止与在医院照顾他的琴琴判若两人,后来医院张医生到俞刚新房祝贺,才使真相大白。中篇讴歌了真善美,鞭策了假恶丑,主题鲜明,人物丰满。但当时毕竟初稿,还须逐步完善,故作者徐檬丹与剧组成员一起到常州、无锡、吴江、湖州等地边演出,边开座谈会,边修改。七月在上海大华书场公演,效果极佳,口碑良好,取得了成功。八月始,中篇组又增加了华觉平、王燕、陶玉琴三位,新排了《春梦》、《假婿乘龙》两个中篇,准备了一些经典折子,如胡俞的《密室相会》、《翻案》、《怒碰粮船》,周沈的《庵堂认母》、《看龙船》,华石(或华王)的《卖身投靠》、《追舟》,评话《落帽风》、《阴审郭槐》等,到江苏、浙江巡回演出,历时四个月,途经苏州、杭州、宁波、硖石、嘉善、平湖、南京梅山等十七个大小码头。上海评弹团的中篇及会书巡演常常在当地引起轰动,听客当面见到,赞不绝口,说“听你们的书真是艺术享受”。我清楚记得,平湖第一天是三回折子《密室相会》《阴审郭槐》《庵堂认母》,是在剧场演出,演后好评如潮,特别对我们一回评价很高。华士亭老师早上外出,兜了一圈听到不少反映,回来就喜滋滋跟我讲:“国梁,昨天一回书踏平平望!”(劣根性,好话总是不大会忘记,呵呵)从五月到十二月,我们剧组整整运作了七个月。张振华师兄连连称赞:“国梁,一个剧组带这么长时间,真不容易!”的确,我们剧组团结、融洽,演出任务也完成得很好,只要带队者不要私心太重,尊重大家,大家也会对你大力支持。可以说《真情假意》剧组是我在上海团的第三次辉煌时期,谁料到《真情假意》的成功会成为我离团的隐患。
  文革刚结束,吴宗锡官复原职,但他还心有余悸,谨小慎微。他对我们这一辈人,人品上绝对信任,经常找我们商量团的工作和大计。如华觉平、周苏生、朱庆涛、江肇焜、周介安等(可能他也会找其他阶层的同志商量),我们的意见是抓中间、带两头,因为老一辈艺术家经过十年浩劫,有的已不能上台,有的也风烛残年,精气神大不如前。对他们一代主要是抢救、保存他们的艺术,而下一代74届进团不久,老一辈传统长篇听得很少,还需加强基本功的锻炼。我们这一代人基本功是扎实的,只是被文革耽误了,实践不够,但毕竟我们是关键的一代,倘领导上能给予我们扶上马、推一把,能完成承上启下的任务。但看来吴宗锡并未听进这个建议,而采取抓两头弃中间的路线,上抓老,下抓小,中间放任自流,任其自生自灭。《真情假意》就是极好的例子,我们树起此剧后,马上叫秦建国、倪迎春、黄嘉明、王惠凤、顾建华、王松艳、卢娜等青年演员赶排出来,参加华东曲艺调演并获奖。接着拍录像,灌唱片,送陈云同志,荣誉一个接一个,好像没有我们任何贡献。在一次全团大会总结时,当时的副团长唐耿良讲了几句打抱不平的话,说是我们一辈打下的基础,但现在却什么都和他们无关,有些不公。吴宗锡当场加以驳斥,说我们要为下一代做垫脚石,我就做了一辈子的垫脚石。我听后愕然:我们才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人,刚从文革走出想大显身手时,已经要做垫脚石了?在团内还有前途和希望吗?于是我们60届在几年中陆续离团,秦锦蓉转到新艺团,崔秀华转到长征团,周介安调到上海电台,华觉平调到苏州电台,王正浩、吕泳鸣借到文化局演出处,王燕调入滑稽剧团……好端端一代评弹接班人,就此七零八落。就是我与江肇焜、沈世华也萌生去意……
二十、中国第一盘评弹音带《苏州园林组曲》我唱留园  

  一九八二年,老同学华觉平找我,当时他已转到苏州电台当评弹编辑,约请评弹业余作家俞中权先生写了一套苏州园林组曲,共十二首。俞先生写十二只开篇时,花了大量心血,耗费了不少时间,一只一只园林实地考察,一遍,两遍,三遍,用十二个韵脚写成,计划用十二种流派来演唱。这套节目除了在电台播放外,还与中国唱片上海公司编辑陈奋联系,计划出版中国第一套评弹音带。华觉平叫我唱《留园揖峰》,我很重视。由于我唱的开篇第一次出版,既要保持严调的原汁原味和演唱风格,又一定要唱出新意。我记得八二年五月与唐耿良、张效声两位老师在江阴公园书场演出,就在那里弄的曲调。想法蛮好,但弄起来没这么便当。开篇很长,一无人物,二无情节,三无感情交流,曲调要唱出情绪,唱出意境不容易。不过俞先生肚子里古文基础好,唱词格调严谨,平仄调和,文字优美,我一字未动,曲调还是容易摆平的。我肚子里严调货色不多,能想到的严调曲调尽量摆进去,当然也要摆得服帖,不能几句老腔老调翻来覆去重复。头上两句就有新意“问君几时到苏州”,头两个字原来严调唱腔中没有的,“到苏州”的“州”字带点下滑音,加强了柔和的色彩。“留园寻日可逗留”的“留园”音落到5上,我是借鉴了周云瑞老师的唱腔化出来的。“桃花红拂拂,芳草绿油油,叠叠峰回抱,森森满山丘”这四句采用一套组曲,中间用抢拍,最后用小嗓,听上去既别致又动听。“湖石山峦雄浑势,花木交柯更清幽,曲径回廊,难尽兜”前后四个字用快一拍的节奏是从越剧中受到的启发。当然后面还有很多创新的唱腔,不一一枚举了。
  唱腔谱好后,六月份我就到唱片公司录音,这套开篇演唱阵容强大,有尤惠秋、邢瑞庭、邢晏芝、余红仙、魏含玉、侯小莉、徐林达、顾之芬、周介安、沈世华、秦建国、胡国梁、郑缨等。六个上海演员在中唱公司录音,六个外地演员在苏州电台录音。八三年唱片公司就正式出版了,出版后反映良好,我这只开篇也受到了俞中权先生的赞赏。当时年纪轻,嗓音好,俞雪萍的琵琶伴奏熨帖增色不少,再加中唱一流的录音技术和设备,所以听上去唱法新颖音质优美,受到广大评弹听众的喜爱和欢迎。苏州票友沈迅写明信片给我“留园开篇唱得实在好,继承好,发展更好。”不少票友在票房学唱,我曾听过严雪亭先生公子严荷生和上海名票陆建新先生、金国良先生的演唱,陆建新还在苏州电视台亮相,有相当水平。再必须提到倪关森医生,去年在袁建鸿夫妇陪同下特地冒着酷暑到留园实地拍摄,我唱到哪里他拍到哪里,有些景点我虽然去过两次,也没注意到,如“花木交柯”、“自在处”等,他制成MTV在评弹网上发表,点击率很高,扩大了这只开篇的影响。有人把《留园揖峰》、《宝玉夜探》、《妙玉》三只开篇看作我的严调代表作。谢谢俞中权先生,谢谢倪关森先生。
二十一、《杨乃武》初战小捷

  一九八二年下半年,我与俞雪萍就全部到码头上说《杨乃武》了。尽管陆陆续续说过几回折子,长篇也一直在排,但正式登台说长篇还是第一次,总有点心虚。于是请团里安排业务的同志帮我们接一个较偏僻的平时不出生意的小码头,即使失败,影响也可小些。七月我们到常熟碧溪,破口说《杨乃武》。照理讲,常熟是评弹大本营,小乡小镇都有书场,听客很多。但此时的评弹已开始走下坡路,有些地方书场已开不出了。到碧溪一了解,平时听客最多也不过六、七十,即使偶有响档也不过这些听客。《杨乃武》这部书很严谨,文学性很强,有不少文言句子,如浙江文人写给桑春荣的公信:“夏老大人鈞鉴,枌乡硕望,久切心仪,恭维鼎茵萃吉。华笏迎庥,定符大颂。乡晚等蹴居里门,每仰高风,蔼胜依依……”长长一大篇都要背出来,这有多困难?还有杨淑英告状的状子,杨乃武给毕氏的绝交书信,都带有古文风格。而且师兄说,这是一定要背的,先生就在台上全部背出来的。这让我吃足了苦头,化了不少时间。俞雪萍这个下手也特别要强,一般来讲女下手不肯起邋遢脚色,怕破坏自己形象,故说《杨乃武》女下手都不起葛三姑一角,唯有师姐陈丽鸣她塑造的这个角色虽傻,却十分可爱,噱头迭爆,被称为“活葛三姑”,深受听众喜爱。俞雪萍也尝试起葛三姑,虽然与师姐风格有些不同,但也取得了成功。还有《激怒醇亲王》这回书,照理上手起绍兴师爷一角,下手起夏同善,但她听了张雪麟、严小屏的《杨乃武》,下手起绍兴师爷,十分扎硬,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故她也要一试。但实话实说,她的绍兴话搭浆,而且嗓音较细,这个角色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是《杨乃武》这部书能充分发挥她弹唱的强项,特别从《廊会》到《露真》独做四天的书,差不多都是唱功书,因为她擅唱,而且路子正,基本功扎实,又善于投入感情,所以听来很“煞渴”。她出道比我早,资格比我老,在与她合作的几年中得到了她不少帮助,这是我一直铭记在胸的。
  碧溪的业务,竟然在我们两人的努力下,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绩。从四十几客开始,人数天天增加,最后竟做到一百四十多。我与场方说,这次情况还算好。场方经理说:“啥还算好?!是着实好,你看近两年来业务报表,没有出百的,你们把附近浒浦、梅李的有些听众也吸引过来了。”第一遍说长篇《杨乃武》总算没有坍台,还让我们增加了不少信心。相比而论,《杨乃武》较之《大红袍》更接近我们两人的风格、书路,容易发挥。于是趁热打铁,接连几个月转战江浙码头。在后段书说熟的基础上,再回过头来整理前段书,而且雄心勃勃想整理出先生在解放后都不说的书,如《捉奸》、《服毒》等,竟然也搞出了十回书,还在台上实践过。不料壮志未酬,我查出了严重心脏病。
二十二、痛苦而无奈的抉择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我与俞雪萍到浙江海门(椒江市)及黄岩演《杨乃武》,这个地区评弹的影响已相当薄弱,但仍有少数热情忠实的评弹爱好者。他们为了宣传评弹,扩大评弹影响,与我联系,希望我提供每天演出的书情内容及上下手的主要唱词,他们自费油印成说明书在书场免费发放,为不大懂评弹的听众提供些方便,其精神着实使我这个专业人士感动。
  在椒江演出时,突感心脏不适,胸口犹如重锤不规则敲打,整整三天,毫不停歇,我只得到医院就诊。经心电图检查,其报告令医生大吃一惊:频繁性室性早搏,偶发性室性逸博,室速(心室心动过速)。医生随即开了一星期的病假单,及一盒抗心律失常的药--乙胺碘肤酮。评弹演员有时很无奈,只有一档书演出,无人替代,有时身体不适,也只能登台,我也当然坚持到底,一回上海,立即到当时评弹团的特约医院--静安区中心医院就诊,我把心电图报告给医生看,这个中年女医生连叫三声"喔唷",说明我这张心电图显示的心率一塌糊涂,随即替我全面检查。还是冠心病?还是风湿性心脏病?还是其他?但知我吃过乙胺碘肤酮,她说病被压下去了,病因查不出了,最后只查出我有高血压,而且有遗传史(我父是因高血压脑溢血亡故),就给我一个结论:高血压心脏病。从此戴上了高血压的帽子,当年我才39岁。
  接下来还是马不停蹄地演出,十二月下半月在淼泉,书场一个青年职工很热情,知我身体不好,说他一个亲戚是有名的医生,可以问问他。他看了我的心电图以后,就说我不宜再说书了,这个病不能激动,不能太累,说书跑码头太辛苦,况且小乡小镇,医疗条件差,发起病来是有危险的。(我评弹团同事劳为民,他的爱人是曙光医院的医生,也劝我转业。)俞雪萍在旁边听后也很紧张,对我说,我今后不再和你争吵了。
  评弹演员都知道,双档拼得好不容易,台上艺术趣味相投,台下生活情趣相近,台下不理不睬,台上说不好书。所以有句说法:拼双档比找对象还难。我们双档应该说在艺术上还是有追求的,有共同语言的,台下也能相互照顾。比方说,她不会烧菜,就由我来,她帮着洗洗涮涮。只是性格上的差距,不可能时时处处一致。在业务上还是经常有分歧、有争论。如:她嫌我说表太火,我怪她说得太温,她嫌我太顶真,我说她太任性。我的操守是人多人少一个样,来者买了票来,就是来听你书的,不能因为今天听众少而不卖力。她则不然,倘发现场子里有个听众逆面冲(看不惯),她会放弃这回书,甚至放弃一只码头。为此经常发生争论,甚至有时很激烈。尽管她知道我生了病,不能激动,保证今后不再和我争吵了,但一个人要改变性格是很难的。八三年三月年二档,我们在苏州渭塘演出期间又发生激烈争吵,我一气之下关进自己房间,想想医生叫我转业我再这样下去,岂非要出大事。华觉平跟我说过,唱片公司正在找编辑,我何不去试试。于是一封信写到北京,给老同学褚津非,她当时在总公司任戏曲编辑,说我因身体原因不能再当演员,希望能引荐到上海分公司。她收到我的信后,也不给我回信,立即与上海公司编辑部联系,待我演毕回到上海,同事告诉我,唱片公司已经到评弹团来看过我的档案了。
   我在码头上给吴团长一封信,说明身体情况和唱片公司招人的事,自己想去一试,但在最后拖了一句尾巴:我是共产党员,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倘然团里认为我留下来还有点作用,我会安心留下来工作。毕竟我是深爱评弹的,对评弹团是有感情的,虽然萌生去意,但还未痛下决心。在码头上回来后与吴团长面谈,使我受到了刻骨铭心的刺激,终于毫不留恋地坚决离团了。他讲了三点:一,我不会主动要你走;二,任何人走我都不留;三,你在评弹团也红不出来了。
二十三、深埋心底的暖意

  倘然说,吴宗锡是给我当头浇了一桶凉水,让我感到阵阵寒意,但是这时期师长们、同事们、朋友们对我的关切、鼓励、帮助,恰似冬天里的火盆,送来了温暖,使我驱走了寒意。作为一个病魔缠身的七旬老人,庆幸而今有了网络世界,感谢陆锦花帮我开通了微博,使我有机会直抒胸臆,将埋在心底的肺腑之言、感激之情一吐为快。
    (续)
三十九、收周彬、吴含婷为徒

  2003年上戏评弹大专班毕业了,这批号称十三太保的学生,真正留在团里从事评弹事业的只有一半。教研组老师叫他们填志愿,想拜谁为师、学什么长篇时,太保之一周彬填上了跟胡国梁学《杨乃武》的心愿。我也不知道他如何会希望跟我?一、我已不说书了,二、我也没有去教过他们,只是江肇焜以我与他拼档演出的《炼印》作为教材去上过课,周彬做上手演出过这回书。说实话我不想收,因为我没有带教学生的条件,我不演出了。他的教研组老师沈世华、庄凤珠来做我工作,说他说书有灵气,他的嗓音也适宜唱严调,劝我收下。团长卞正威也正式找我,说苏州评校毕业、在上海团实习的吴含婷和周彬拼档,一起跟我学《杨乃武》。我还在犹豫不决,但看了他们毕业公演,周彬单档演一回我和邢晏芝合作的《密室相会》版本,我心动了。这回书他们课堂上没有教过,完全是根据录音带自学的。一、说明他的勇气,二、表示他的决心,于是我向团里表示,我愿意收他们为徒。
  我不上台了,但是我有脚本、录音,还有苏州电视台的花色档《杨乃武》录像,统统给了他们,与他们一回一回排,排熟了领他们去实习。当时《老听客》小报的主编蒋锡麟还在,他在淮海路沧浪亭每星期有一次评弹沙龙,就让他们去锻炼,听老听众的意见。然后他们和陆嘉玮、郁萍萍(也是评校实习生)一档《描金凤》在安康书场越做,我也经常去听。当时周彬连长衫也没有,还是我借给他的。
  由于种种原因,吴含婷刚学会《杨乃武》就无奈地离开了上海团,到苏州团去了。上海团举行了集体拜师仪式,张艳拜余红仙,胡文瑾拜陈希安,陆嘉玮、朱琳拜张振华、庄凤珠,周彬拜我。在行拜师礼时,周彬突然下跪叩了三个响头,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吴含婷走了,周彬没了下手,决定放单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点他比我行,因为我从未单档说过长篇,我也曾到长艺听他的单档书,蛮像样。他说书真像沈世华跟我讲的,有灵气,像说书,不是死背书。但他也有毛病,喜欢乱加词。评弹艺人在台上是最能显出自己的肚才、素养的。常言道,开口见喉咙,你放的噱头、加的外插花,引经据典都表现出你究竟有几斤几两。他真胆大,自己不清楚的也敢在台上乱说。我曾听他在台上调侃自己,说十三太保就是十三个流氓!我弄不懂,他为什么在台上要自己作践自己。他算放嘘头,可一点也不噱。我一直告诉他,太先生在台上语言精炼,没有一句废话,连话搭头都没有。蒋月泉老师说表也是语言隽永、幽默、含蓄。说书切忌罗嗦,该两句讲得清的,不要讲三句。我讲他的时候,总是诺诺连声,谦虚的不得了,可到底听进多少,我也不知。比起他的说,他的唱问题更大,我一直教育他,要学得细一点,不要毛估估,要一句一句甚至一字一字学,要唱好不单要唱出旋律,主要是要讲究唱法、咬字、运气、发声部位……味道就在“小活儿”上出来。我的好友王玉立跟他说:“你学到先生一半的唱,你就有饭吃了”。秦建国团长也跟我说过:“周彬说不担心,就担心他的唱,你好好教教他”。我几次跟他说:“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好好拍拍唱,一句一句教你”。一来他演出很忙,二来我家住得太远,所以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除了业务上关心,在为人处世上我讲得更多,有些也许是当代年轻人的通病,讲话“趁嘴甩”无信用,前讲后忘记。他嘴是很甜的:“先生我什么时候来看你”,你倘然当真,他却早就忘了。我跟他说:“杨乃武密室中有一回《劝酒》,杨借了五常鸟骂小白菜人不如鸟,一只鸟尚且懂得仁义礼智信,所谓信,就是言必信,行必果,说到就要做到,你答应人家一件事,万一做不到,就要预先告诉人家。”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逐渐成熟了,各方面都进步不少。他前几年父亲去世,自己也已为人夫为人父。我说你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懂事了,不能贪玩,要有男子汉的责任心。去年末,团里告诉我,周彬被评为文广演艺之星,这又让我无比欣慰。团领导要我帮忙策划一场乡音860的夜场演出,他现在将我两部书都学下来了,先说一回《杨乃武·翻案》,让他与曾经合作过的两个下手吴含婷、解燕合说,再说一回《大红袍·卖袍告状》,由他与现在的下手胡文瑾合说。领导要求我一定要参加演出,我就坐在中间起海瑞一角,我的大徒弟陈侃也特地赶来祝贺演出,唱一曲杨俞调《闹柬》,这场演出也取得了成功。好友朱维德对我说:“国粱,今天未坍台,周彬杜鹊桥倒蛮‘勒海’(到位的意思)。”
  今年我生病住院,进进出出好几次,也难为他了,经常开车接送,还为我配药送药,我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他起到了半个儿子的作用。
  在几月之前,我在叶毅的博客上看到一篇他写的关于周彬的文章,好像是听了一回朋友录给他的演出实况,说周彬的说与唱已经全面超过了先生,我有些诧异?l、是否那天周彬超常发挥,2、叶先生可能实在不欣赏我的艺术。其实学生超过先生是大好事,像蒋月泉超过周玉泉,严雪亭超过徐云志,评弹才会向前发展,不过几十年来给人的感觉总是一代不如一代(个别除外),周彬有进步是不错,但他毕竟还拿不出自己的代表作品,我也希望他全面超过我,但现在还不到火候,我怕他听到这个评价会沾沾自喜、妄自尊大,对他的发展不利,周彬是我唯一的男弟子,我对他寄予厚望。
四十、二登大剧院

  2002年窦福龙又推出了第二部力作——评弹系列新篇四大美人。金陵十二钗是开篇,而四大美人则是书。叫短篇也好,称折子也可。他从中国民间传说貂蝉、西施、王昭君、杨贵妃四大美人的故事中,截取四个片断,写成四个短篇,《貂蝉·凤仪亭》《西施·姑苏台》《昭君·雁门关》《杨妃·马嵬坡》。其中,除了马嵬坡在杨振雄创作的《长生殿》中可以有所参考外,其余三位美人在评弹传统书目中基本没有反映,所以说,这部作品是真正的原创,很不易。而且作品几经修改,其文学本具有较高的质量。
  本子定稿后,接下来就是挑选演员了,我最终被选中在《姑苏台》中与徐惠新、庄凤珠合作,演夫差一角。据知情人透露,在核心人员讨论演员名单时,我也是颇具争议的人员之一,对我的唱功没有异议,对我的说功则有的人表示怀疑,特别感到我不合适演夫差,要演也只能演范蠡。又是窦福龙力排众议,说听过我说《怒碰粮船》,我的说功完全能胜任夫差一角。最后名单定下来了,还有三回的阵容是:《凤仪亭》范林元、黄嘉明、庞婷婷,《雁门关》秦建国、沈世华,《马嵬坡》张振华、金声伯、邢晏芝。这台节目的主办单位是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和上海文新报业集团,具体操作的承办单位则是上海新文化广播电视创作公司,其总经理是我60届评弹团学馆的老同学方文襄,虽然早就改行,但对评弹的感情始终未变,还在为评弹事业默默作出贡献。演出时间是2002年12月21日,演出地点:上海大剧院。
  我在评弹团养成的习惯,排书绝对认真,我牢记前辈老师的教诲,台上每只螺丝都要拧紧。所以台下排书也要从实战出发,搭足架子。而现在的青年演员往往做不到这一点,讲究“台上见”,岂不知你台下不努力,台上拿不出。古人云: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不是杜撰出来的,而是经验之谈。我们这回书,作者讲创作意图,完全是一种新的思路。有一句成语叫卧薪尝胆,正面人物是勾践。历史故事中,也都把夫差作为反面人物、亡国之君来写,而窦福龙则把夫差作为正面人物来写,勾践倒是一个阴谋家。本着这个思路,所以我塑造这个人物时,尽管兵临城下即将亡国,还是保持他的帝王之气。而西施这个人物也和以往文艺作品中不同,把她处于既有复国之高兴,又有愧对吴王之内疚的极度矛盾之中。所以我们的说、唱、演都根据这一基调来展开。我看了后来赴台版本把吴王塑造成猥猥琐琐、老气横秋的形象,十分不满,我认为就是没有根据作者的本意来演。
  原本中,范蠡上山见吴王,而让西施回避,我们三个演员极力主张西施在场,这样才有激烈的矛盾冲突,才有戏。作者听取了我们的意见,于是才有我有些自得其乐的三重唱。有听客写信给我说这段唱可以与沙家浜中智斗的三重唱媲美。这段唱还受到票友的青睐,我亲耳听到票友在演唱会上的演唱,说明它得到了听众的认可。
  吴王这类角色先生严雪亭也从未塑造过,我无法借鉴。相比之下,杨振雄老师演这一路角色,反而更近些,我并不刻意而为之,却无意中流露出杨派的影子,我倒有意借鉴一些京剧花脸的表演手法,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最后一段吴王的唱,由严陈调转到严调,也获得了好评。我在弄曲调的过程中总感到唱词还不足以抒发吴王此时此地的感情,在征得作者的同意后,我加了四句,才使我这段唱比较完整。我们三个演员经历了无数次的推敲、排练,使各人的潜力充分发挥出来。庄凤珠的大段唱,有朱慧珍《寿堂唱曲》的风格,我觉得是她唱得最好的唱段之一。徐惠新的范蠡,富有书卷气,他的几句唱腔弄得别致、动听。在经历过常熟沙家浜的集中排练,又到江、浙几个场子实践,最后在大剧院公演,取得了成功。
四十一、退休之际出专辑

  2003年我年满六旬,将正式退休。退休前,唱片公司的同事李素茵向经理递交了出胡国粱演唱集一盒磁带一张CD的选题报告,竟然获得了批准,我万分感激。磁带我选了6段:1、1991年与邢晏芝赈灾义演时合作的《密室相会》,2、2001年大剧院交响乐伴奏的《妙玉》,3、2001年苏州电视台录制专辑时唱的《桂英自尽》,4、同时录的《不论恩怨只论情》,5、2002年在逸夫舞台鱼水情深专场与盛小云合作的《宝玉夜探》,6、2003年无锡电台录制的与庞婷婷对唱的《鼋渚赏月》。VCD选了8段,1、妙玉,2、2001年纪念陈灵犀百岁诞辰演唱的《一粒米》,3、加唱的《桂英自尽》,4、2001年上海评弹团建团50周年演唱的《载美回苏》,5、2002年严雪亭流派专场演出的《翻案》,6、同场演出的与周红对唱的《廊会》,7、2002年星期书会1000期演唱的《孔方兄》,8、2000年上海文联成立50周年评弹专场演唱的《密室相会》。在出版时,我写了一篇《寄语》,表达自己的心情,抄录如下:
  我16岁考入上海评弹团,39岁调进中国唱片上海公司,倏忽之间,已面临退休。所幸者,我所从事的两项工作都是我之深爱。艺术是相通的。在评弹团的二十三年为我的编辑工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我所从事的编辑工作又让我聆听、欣赏到各剧种的精华,提高了自己的艺术素养,可谓相辅相成。
  在评弹团,我先后师从杨斌奎、严雪亭,又受教于刘天韵、周云瑞、薛筱卿、朱介生、杨仁麟,都是响当当的一流名家。学会了《大红袍》、《杨乃武》两部长篇。在学、演、钻的艺术实践中,深感评弹艺术的博大精深,要掌握其说、噱、弹、唱技艺,绝非易事,须下一辈子苦功。
   在唱片公司我编辑了不少音像制品,光是评弹,音带、唱片、CD、VCD就有一百数十余片(盒)(注,后来又编了不少,包括DVD,约近三百片),抢救挖掘了一批前辈名家、艺术家的珍贵唱段,录制了一些当代名家的代表作品及新人新作,也算为评弹事业出了些微薄之力。同时解不开的评弹情结也使我并未终止对评弹艺术的钻研和实践,频频亮相于书台、电视荧屏,受到各地听众的热情鼓励。在此,谨向有关电视台、电台、演出组织者,特别是广大支持我的听众深表谢意。
  常有热心听众向我提及,你身在唱片公司,为何不出自己专辑?我却总感到还不到火候而心虚胆怯。此番,承蒙公司领导及同仁的抬爱,在我即将退休之际,允准出版《严调传人胡国粱演唱集》的音带及VCD影碟各一。我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但想到这是自己一生工作的总结,又是集中向广大听众汇报我学唱严调成果的一次机会,弥足珍贵,故我这丑媳妇也只得硬着头皮见公婆了。
  窃以为,任何流派的形成不外乎两条,一是继承传统,二是发展创新。我的先师严雪亭,师从徐云志却创出独树一帜的严调。故我学严调,不强调形似,而追求神似。掌握严调的基本演唱方法,诸如咬字、喷口、运腔、发声的特点,唱出严调的神韵,再根据自己的嗓音特点、艺术审美观以及演唱内容所需的情感来设计唱腔。原有曲调不够,尽可借鉴其他流派的因素加以利用,但绝不是照搬、拼凑或剪裁,而应该是糅合,再用严调的演唱方法加以演绎,这样,既保持严调风格,又有新意,使流派长流不息,与时俱进。当然我的主观意图能否在作品中体现,还须恭请诸位评判。
四十二、大难不死

  退休手续办了,但是唱片公司继续留用,领导上讲了一句很让人唔心的话,你胡国梁自己不提出走,公司不会叫你走。我积极开动脑筋,继续挖掘各种戏曲的名家、名剧、名段,完成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比较得意的是将弹词《西厢记》七回折子结集出版,其效果肯定比零零碎碎出版要好。《西厢记》是杨双档的代表作,它高雅幽美、细腻动人,充满诗情画意,将评弹艺术推向新的高度。但是,正因为它太“阳春白雪”,也脱离了一些“下里巴人”。故评弹听众中也有不少人不喜欢杨振雄的“昆剧味”,特别是《西厢记》。杨双档在唱片公司有四回录音,《操琴》《借厢》《回柬》《佳期》。倘然放在书坛珍品系列中出版,也只能放一、两回,另外还有沈伟辰、孙淑英的《传情》、《闹柬》以及杨振言、余红仙的《拷红》,他们要出版就比较困难了。我索性将他们放在一起,作为长篇《西厢记》的分回集中出版,这是一种新的出版形式,获得了批准。故后来又有了张双档的《闹严府》(l2张CD),杨振言、余红仙的《描金凤》(14张CD)的出版。
  另一方面,我还参加了不少大型的评弹演出,如东方戏剧之星盛小云专场、吕咏鸣的咏新艺术工作室组织的《琶王张鉴国专场》《深宫血案——狸猫换太子》《抗战胜利六十周年》,逸夫舞台的《2005年元旦书会》等。哪知在参加了2006年2月26日逸夫舞台的经典书目会演(我与庞婷婷合演的《密室相会》)后,我遇到了第一次生死考验。
  我对待演出绝对认真,晚上演出,我都是下午3:00就到场,往往日场还未散场。可能当晚演出过于投入,晚上整整一宿脑子静不下来,始终无法入眠,可第二天还得到公司上班,在走路时,我发觉有些异样,不自觉地老是往右面倾斜,在午休玩乒乓时(我在公司里打乒乓老是称王,2005年曾得文广局男单冠军)竟然手不听指挥,常常打不到球。回家我就跟妻子讲了这些奇怪事,我妻子警惕性很高,立刻拉我到闵行中心医院急诊,医生叫我手点鼻子,竟然点不准,他肯定我脑子出了毛病,要家属去借轮椅推我去做CT,我感到好笑,我能走路,还要叫我坐轮椅,结果轮椅没有借到,坐在一张手推床上。CT做下来,看不出毛病。医生说,根据你的症状肯定有问题,CT做不出,还要做磁共振,不过晚上急诊不能做,需要明天再来看门诊,现在先吊些丹参吧,我说是不是等做了磁共振确诊后再吊?医生说,一般来讲,CT做不出,肯定是脑梗,倘然是脑溢血,CT是做得出的,先处理肯定是有好处的。于是我就到输液处坐下吊丹参。
    (续)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离线胡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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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7-02-06
胡国梁《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的评弹梦》新书发布暨研讨会在沪成功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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