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凤凰卫视（2011年7月29日） 作者：张海勤
核心提示：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毛泽东下令停止执行攻占金门的任务。金门战役9000将士喋血一去无回，然而十个月之后，有一个拎着两个球胆的年轻人，他却奇迹般地从金门泅渡逃回了大陆，他是唯一一个越海回到大陆的金门战役的参战士兵。这个年轻的士兵名叫胡清河，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 凤凰卫视5月25日《冷暖人生》，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血战金门，九千将士全军覆没，他只身泅渡海峡，九死一生，重返大陆。一名金门战役特殊的幸存者，一段一生难忘的血色记忆，《冷暖人生》逃离金门。 1950年8月的一个拂晓，厦门边防前线的一处海滩，一个只穿着一条潮湿短裤的年轻人，拎着两个球状物，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一个有解放军守卫的碉堡前。 胡清河：我就招呼，有哨兵吗？没人言语，那站岗的呢，也没人言语，就上地堡走。一个小伙子困了也快明天了，困了打盹儿在那儿，他谁啊，嘁哩哗啦就要开枪，我说同志别开枪，我1949年打金门我被俘了，我现在跑回来了。一说这个，那地堡里嘁哩咕噜他一个班全出来了，嘁哩哗啦，嘁哩哗啦，用枪顶着你，别动，别动，我说同志别开枪。你手里提着什么武器呀？我说同志别害怕，这不是武器，这是两个球胆。他害怕，他认为是什么武器呢。他说扔地下，就扔地下，扔地下，那球胆那个空气呀，棒当邦棒当棒不动了，他才放心了，他想把两个球胆给我拿走，我没让拿，这是我的证明证据，要不然两手攥空拳，谁也不相信，连我个人也不相信。 陈晓楠：1949年10月24日，新中国成立的第24天，在和厦门隔海相望的金门，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可是却影响深远的战役，这一天，人民解放军三个团，9000将士乘坐300艘木船，突然渡海进攻金门，和数倍国民党守军，孤军血战了三昼夜。虽然歼灭敌军9000余人，但是终因后援不继，弹尽粮绝，最终无一船一人返回，全军覆没。金门战后，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亲笔拟写了一个电文叫《严重注意攻击金门岛失利的教训》，警示各野战军前委，称此次损失为解放战争以来之最大者，而刚刚败退到台湾的蒋介石，据说在得知金门获胜的消息之后流了泪。他说这一仗我们胜了，台湾安全了。把金门战役视为国共内战的一个转折点。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毛泽东下令停止执行攻占金门的任务。金门战役9000将士喋血一去无回，然而十个月之后，有一个拎着两个球胆的年轻人，他却奇迹般地从金门泅渡逃回了大陆，他是唯一一个越海回到大陆的金门战役的参战士兵。这个年轻的士兵名叫胡清河，那一年，他刚满二十岁。 解说：2009年春节前夕，当得知59年前从金门游回大陆的老兵胡清河，依然健在的消息后，我们立刻赶往山东陵县，寻找这位传奇老兵。但在村里，我们并没有见到老人，他的儿媳妇告诉我们，老人因为身患有多种疾病，怕冷，到条件稍好的县城过冬去了。 记者：那他以前的老伴呢？ 儿媳妇：老了。 记者：他就一人住在这儿？ 儿媳妇：对，这是他的照片。 记者：老爷子的照片？ 儿媳妇：是。 记者：这些纪念章都还保留着？ 儿媳妇：过年嘛，他就拿出他的奖章来，有事的时候，家里要有嘛喜庆的事，都聚在一块的时候他就戴上。 记者：这个好像是他们部队上的照片？ 儿媳妇：对，问他认得这些人吗？都认得，想起他们就哭，想那就哭。 记者：你们知道他曾经从金门那边游水回来吗？ 家人：知道，他说，怎么不知道，他说捡了一条命。我说那么大的海，你怎么浮回来的，他说不知道，就跟有人托着我游过来的，跟人说，就跟有人托着我一样。 记者：他经常说起来？ 儿媳妇：都知道，就连那小孩们都知道，这些一讲他就掉泪，一讲他就掉泪。 解说：随后我们来到了陵县县城，在一片即将拆迁的老区里，终于见到了胡清河。弄清我们的来意后，老人马上叫家人把他的奖章拿来，戴在了胸前。 胡清河：这是解放福建，这个是大别山，这小的是淮海战役的，这是渡江的，我都戴着它。 记者：只要是喜庆的日子，都要把它戴起来？ 胡清河：对，这是我的荣誉和光荣嘛，淮海战役消灭黄伯韬100军，这是枪打的。 记者：这是枪打的？ 胡清河：对，枪打的，穿过去了。这腿这炮弹，还有打金门岛，打这了，打这个腿腕这。打济南普鲁门在这呢，拿手榴弹和敌人拼手榴弹，窟窿那么大，手榴弹。一咬牙，一挤，把那个手榴弹皮子给挤出来了，挤出来以后那血就流了，我叫旁边的战友给我包扎起来了，包扎完了以后，我又跟着别的连冲上去了。 解说：胡清河出生在一个贫农家庭，1942年家乡解放，年仅16岁的他就投身革命，参加了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大小70多次战斗，从山东打到了福建。胸前的奖章和身上的伤痕，记录着老人无数辉煌的胜利和光荣，然而金门战役中留下的腿伤，却是老人一生难愈的痛楚。 胡清河：遍地都是死尸，都是尸体，你走道，你不小心就绊个跟头。一步两步都有，一步两步都有。 记者：就遍地都是死尸？ 胡清河：没有办法，好惨呀。我每次想到，我吃饭吃不下去，就想我们的老战友、老乡。 解说：1949年，解放军强渡长江，解放上海，席卷江南，国民党残军一触即溃。19岁的胡清河随部南下，迎接他们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1949年10月17日厦门解放，解放军十万大军遥望金门。 胡清河：开战斗动员大会，我们最后一仗一定要取得胜利，同志们有信心没有？有。好，精神振奋呐。 记者：那会儿就说是最后一仗了？ 胡清河：对，有的同志说，打完金门岛，解放台湾，把台湾拿下来，就彻底解放全中国了。 陈晓楠：金门，位于厦门以东，由大小金门岛和大担、二担等几个小岛组成，面积150多平方公里。金门四面环海，多港湾口岸，潮高水深，北边和马祖毗邻，距大陆最近的地方仅5.5海里，所以历来被称为是台湾的桥头堡，蒋介石就说过“无金便无台澎”。1949年10月，为了达到把敌人的有生力量，歼灭在大陆以及沿海岛屿，不使其逃往台湾的目的，厦门一解放，解放军第十兵团的司令叶飞将军，马上就命令28军以6个团的兵力，渡海进攻金门。 据战前的侦察，国民党金门守军是李良荣第22兵团的残部，以及孙立人在台训练刚刚调往金门没什么实战经验的一些青年军，不足两万。那么对此一战，士气高昂的人民解放军可谓是志在必得，然而由于国民党军队撤离大陆的时候，为了防范解放军渡海进攻，专门破坏了沿海的大部分船支。以至于在两次更改攻击时间之后，解放军进攻部队只征集到了一次仅能航运三个团，大概是9000兵力的船支。而与此同时，在金门附近海域却发现了，载有国民党胡连第12兵团的商船。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动摇作战的决心，各参战部队受命于10月24日进攻金门，上级的要求是，猛攻突袭，速战速决。 解说：由于缺少渡海船支，参展部队变更了作战计划，决定第一批航渡3个团先行进攻，待船支返回后，再航渡剩余部队，预定三天结束战斗。1949年10月24日晚，刚被提升为助理军医的胡清河，怀着必胜的信心，登上了驶往金门的“战船”。 胡清河：那个船最多的装百十人，还不到一个连呐，一般情况就是装一个排两个班的小船。头一次啊，我没上去，为嘛，他那跳板我没上过，不宽，那么宽，一走，扑楞，翻了，把我掉水里了。 记者：掉水里了？ 胡清河：喔，掉水里了。喝了一口水，我又爬上去了，爬上去以后，我不敢走了，我爬，爬上去了。这是我最深刻的了，我们北方人会水的不多。 记者：就那会你们有没有想到过，这场战役可能和其他战役不一样，因为是渡海作战。 胡清河：喔，没考虑到，没考虑艰苦，就认为老子从山东一直打到福建，思想上只有一个胜利，没有考虑失败。 解说：1949年10月24日晚7时，解放军三个团九千余人，乘坐从各地征集来的300艘大小船支，静静地离开了集结地，向金门驶去。 胡清河：那船走了三分之一，东北风起来了，这一起，那个船左右摇摆，我们那个战士们，哇哇，吐了。咱北方人不那么坐船，哇哇吐啊。吐的那个味儿啊，好。大风一刮，那当舵也当不好了，乱了，在海里就乱了。快到厦门了，冲得偏西了，我们和253团也混在一起了，251团和254团也混在一起了，谁也不认识谁。 解说：1949年10月25日凌晨2点，在经过了5个小时，并不顺利的航行后，解放军攻金部队，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抵达金门，但船还没有靠岸，战斗就突然打响。 胡清河：离五六十米了，敌人就发现我们了，他们都说了，那敌人，啊，滚咣，滚咣，打了。他一打，哦，快来的了，紧忙，就下船。这一下船淹死好几个，昏迷了，光忙碌着下船，向前冲了。扑通一个没影了，扑腾一个没影了，一看不行，再往前划，又划了十来米，行了，到这，好嘛。在那走着，敌人枪打，啊啊啊打着，我们还得迎上走，海里死的人也不少，死船上也不少。 记者：有些战士没有下船就牺牲了，哎呀，太多了。从地堡那个枪眼里面，打那个火光，嗒嗒嗒。 解说：虽然初战不利，但在混乱中抢滩登陆，建制被打乱，没有统一指挥的解放军将士，仍然各自为战，猛冲狠打。数小时后即攻克敌人沿海第一道防线，直插金门内陆，而这时又一个预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胡清河：打着打着，一听那个炮声、枪声，嗯，不对呀。 记者：怎么不对呢？ 胡清河：这个老兵听得出来，新兵听不出来，怎么呢？听着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他们有顺序地打，他那个炮，距离远近不一样，一听枪声、炮声，不对，这不是青年军，碰上硬部队了。 解说：胡清河和战友们感觉不对，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时，一直徘徊在金门附近海域不明其去向的胡连兵团，正源源不断地登陆金门，解放军9000渡海将士，陷入了近五万国民党海陆空大军的围攻。而原计划返航接运，后续作战部队的300艘战船，又因仓促应战应战，潮水突变，全部搁浅在了海滩。 胡清河：到明天了，飞机一来，先把我们的船支炸了，炸一片火海了，重炮、轻炮、坦克、连飞机，我们那个人呐，哎呀，别提死得多么惨了。飞机上面俯冲，嗒嗒嗒，战友们根本不怕就是往前冲，冲一次啊，死一部分，冲一次啊，死一部分。 解说：很快，国民党军队开始了猛烈反攻，解放军登陆部队伤亡惨重，被迫转入防御。 胡清河：我也跟着打，那伤员没法包扎了，也没时间包扎了，伤员在海边上排好一溜。那飞机一看伤员活着，那家伙，嗒嗒嗒，把伤员全打死了。有的用炸弹炸，有的用飞机用枪打的，全死了，成一片血海了。那海啊，全染红了。 陈晓楠：形势突变，第一批渡海部队处境危急，这让海峡这边因为战船被毁，只能隔海相望的数万将士心急如焚。第十兵团紧急四处搜调渡船，可是最终也只搜集到了能装载4个连兵力的船支，246团团长孙云秀，奉命率这4个连驰援金门，其实增援官兵都知道，此一去必不复返，但都凛然受命。他们把背包和个人物品留下，写上自己家乡亲人的地址，请部队转交。而团长孙云修临行前，让通信员转告军首长，我死后，请部队代我告知，洛阳城东老家父母，并让妻子王佩兰改嫁。 由于风急浪大和敌军的封锁，这支增援部队最终只有4个排登上了金门。10月26号，胡连第12兵团主力，在飞机、坦克的协助之下，分3路向解放军的核心阵地发起总攻，已经损失过半，而且有两天两夜，未进一粒粮食的解放军将士，和敌军展开了惨烈的巷战、肉搏战。27号凌晨，解放军登陆部队和大陆的联系完全中断，得知消息，苦守在海岸边的，数万解放军官兵放声大哭。 解说：10月27日拂晓，金门岛上的解放军各阵地均被突破，大部伤亡，只余零星部队与敌周旋。腿部负伤被压在尸体下的胡清河，侥幸活了下来，他跟着辅导员向海边撤退。 胡清河：跑着跑着叫敌人给打死一个，那挺高的崖，爬爬，爬不上去。那上边有敌人，别动，一看坏了。在这个情况，指导员掏出手枪来，小胡，别管我啊，你快跑，我叫他，你别自尽。这话刚说完，嘭，听着，嘭，我一听枪响了，我也傻了，嘭，一下子打太阳穴上，咣，尸体倒了。 解说：指导员用最后一颗子弹毅然自尽，而无枪无弹的胡清河，和数十个负伤的战友，被国民党军三面包围，步步紧逼压向了大海。 胡清河：一个战友和敌人拼刺刀，连捅死三个，最终敌人把我那个同志也给捅死了。敌人慢慢压缩，压到一定程度了，还有二十来米，不压缩了，竟你挤我，我挤你，就我们的人，都被俘了。竟是血，每个同志的身上都有血。 记者：你心里面是什么感觉呀？ 记者：什么感觉，哎呦，这会儿呀，跑不了死在金门岛了，一个是枪毙，再一个是活埋，再一个绞架，三种办法。 记者：唯一的就想到死？ 胡清河：就死啊，没有准备活。 陈晓楠：有关金门战役，在台湾出版的一本国民党军史上，有这样的一段记载，共军246团团长孙云秀被包围之后，跃出战壕举枪还击，最终饮弹自尽。孙匪云秀极为彪悍，饮弹自尽之后，其尸体兀自伫立不倒。书中还描述了，解放军253团的团长徐博，战斗失利之后，他潜入深山，在一个山洞里面藏了一百多天，被搜出的时候，长发长须形同野人，徐博不久之后被杀害。金门战役当中9000解放军将士，四千余人战死，四千余人被俘，而三十年之后，其中的三千人在1952年，被台湾用渔船分批遣返大陆。胡清河受伤被俘的那一刻，他说他想到的只有死，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死，他竟以外地变成了“敌人”。因为金门战役国民党军队损失惨重，急需补充，于是就挑选了部分有专长的战俘，强行编入金门驻军，胡清河作为助理军医，使化名并且隐瞒了党员身份，被留在了金门。 胡清河：那思想上就盼呀，晚上睡不着，白天盼，晚上盼，我们的部队再战金门，再战金门。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等了两个月了，完了，没希望了。 解说：没有等来增援的部队，胡清河想到了逃，而要从金门逃回大陆唯有走海路，于是他开始暗中了解、观察潮汐的变化，筹划逃跑方案。同时利用军医的身份，争取周围官兵的信任。经过半年准备，胡清河决定行动。而就在这时，一个化名徐廉耻同样被编入金门守军的战俘突然逃跑，被抓回后当众枪毙。 胡清河：叫徐廉耻，为什么改这个名呢？共产党员成了国民党的俘虏兵，觉得耻辱，所以叫做徐廉耻，被抓了以后枪毙了。看见吗，徐廉耻，这是他的下场。看你们要像他一样，也枪毙你。 解说：战友的牺牲，打乱了胡清河的计划，但并没有动摇他逃回大陆的决心。 胡清河：我不管那个，死就死，活就活。 记者：有没有想到过，你有这样的经历，被俘了以后，很多事情回来以后是说不清的？ 胡清河：想到了，也想到了，宁死，死在海里。活，活在大陆上，宁死不在金门岛替国民党卖命。我决心已下，下定决心了。 记者：只有一个念头？ 胡清河：嗯，就这一个念头，别的没有。 解说：1950年8月3日，胡清河把自己保管的一个篮球放了气，取出球胆，再把球壳撑圆，放回原处。然后如法炮制，趁无人到另外一个班，又取得一个球胆。而后在金门防备最为松懈的晚饭时间，悄悄离开营区，顺着一条早已察看好的小沟，来到了海岸，把两个球胆吹鼓，系在一条绷带的两头，一切准备妥当，胡清河飞速地冲向了大海。 胡清河：冲着几步就跑到了海边，一猛子就扎水里了。 解说：胡清河浮在两个球胆中间，奋力向大陆的方向游去，然而只游出两里路，身后的金门海岸就响起了急促的枪声。 胡清河：我光听到嗒嗒嗒嗒嗒，我一听，喔，那轻机枪，坏了。我就拼命地划啊，拼命的游啊，我光听着那个子弹，向水里打，前面有，后面有，两边都有。 解说：冒着密集的枪弹，胡清河拼命地向前游，突然，他感到头顶一麻。 胡清河：这，打在我头发上，打到头发上，打掉那么一块，那么一缕，头发打掉了，没打肉，这幸运吧。我说好，我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自个在水里自言自语。 解说：夜色渐渐降临，死里逃生的胡清河，靠辨别天空的星光继续向前游。在连续漂游了十几个小时之后，饥渴难耐，筋疲力尽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胡清河：这个球胆就上去了，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一摸，软了，这个梆硬，这个软，坏了，有慢撒气的地方。死就死吧，死在海里，活就活在大陆上，我豁出去了，死不了就活着。 解说：仅凭着一种求生的本能，胡清河竭尽全力，机械地摆动着手臂，随波逐流。近二十个小时候，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再也无法坚持。 胡清河：实在不行了，实在没劲了，就站起来，哎，到这儿那水。 记者：是吗？ 胡清河：我说好，来到了，好。我连想都不敢想，实在不行了。没有力量了，要不我也不站起来，要是一人多深，一站起来就下去了，也就完了，没劲了。我的命保住了，没有别的想法。 解说：胡清河被海浪冲上了海滩，在沉沉地睡了三个小时后，拎着两个球胆，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一个有解放军守卫的碉堡前。从金门逃回大陆的胡清河，很快被押送给上级部门，隔离交代问题。三个月后，上级对胡清河，做出了最后的处理决定。 胡清河：那个军党委批准了，开除党籍，撤销一切职务，留党察看，无限期地察看，到了金门解放，才能恢复党籍和职务。 记者：金门解放了，搞清楚了？ 胡清河：嗯，才给我解决一切问题，那什么事没有了，还有事吗？我说没有事了。过来了，同志啊，你受苦了。哎呀，你真不容易，你真是好样的，热切关心，我眼泪啊。 陈晓楠：1951年，胡清河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复员回到了家乡，在镇上的一个医务室当了一名卫生员，等待着金门解放的消息。然而这一等就是30年，因为当过战俘，文革期间胡清河被打成了叛徒、特务、反革命被开除了公职，在1985年中央落实政策，他恢复党籍，那时候胡清河54岁。如今59年过去了，现在的金门已经成了一个军事旅游圣地，一些地下战备坑道、碉堡工事等等，都成了风格独具的观光资源。而就地取材，以遍地的炮弹壳制成的金门菜刀，据说更是名闻两岸。在大金门岛西浦头上，伫立着一个庙宇，祭奉的是一位将军，让很多大陆游客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将军并不是古代名将关羽什么的，而是金门战役当中阵亡职务最高的，国民党将领李光前团长。 金门人视其为地方守护神，自行追认他为将军，而且在1951年的时候，专门建庙塑像。每年农历9月初9，当地民众还会举行庆祝活动。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和金门隔海相望的福建崇武，也有一座全国独一无二的解放军庙，庙里供奉着28军的27名烈士。这是当年一位被28军的官兵从敌机轰炸之下，救出来的小姑娘所立，当时住在她家的27名解放军战士，全部战死在金门。 记者：有没有后悔回来？ 胡清河：不后悔。 记者：为什么呢？ 胡清河：为什么，我已经活着回来了，我也娶了老婆了，我也有孩子了。我认为我活着回来，就是莫大的幸福。 记者：比其你那些牺牲在金门的战友，要好得多了？ 胡清河：嗯，我也那么考虑。要看起来，打金门牺牲的革命同志，革命烈士，我算一个特殊的幸存者，那书上有，我是一个特殊的幸存者。 记者：你不后悔？ 胡清河：不后悔，9086个人，全军覆没，就跑出我一个人来。我就是什么呢？还那句老话，宁死不在金门岛替国民党卖命。死，死在海里，活，活大陆上，在大陆上是坚决为人民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