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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子胡昌翼传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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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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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17-11-13
四十  李煜问策论君王
    昌翼倡学兴教数年,江南名声远播。
    这期间他师郑重,对《易》也是颇下了一番功夫。
    师徒坐而论《易》,颇多感语。而后便在向弟子授课时全盘托出,或在自已的论著中详加记载。
    闲来昌翼偶有感叹,叹息王清未能归隐考川。
    王清自那次离了考川,回金陵后,在江南同盟旧部中下了番功夫,将考川茶庄商号,在很多大的都市设了分号,一些辞官旧部,也都是老有所为,成了商贾。待绪事办妥,王清正要隐归,突染疾病,未出半月西归。临终之际,王清感叹:“我从政举事,鼎助他人,实在是一误会。此生若是尽事黄老,或许也成大儒。造化弄人,可悲可叹。”
    这时的南唐,中主李景已死,由他第六个儿子李煜做了国主。南唐自宋建国之后,便向宋称臣进贡。这李煜天资聪颖,文采出众,善书画,尤长诗词歌赋。他给自己取号钟仁隐士、莲峰居士,仰慕的是远古隐士,全然一派文人骚客清逸儒雅,根本无心问政。
    李煜继位后,仍然如故,不问政事,其妻昭慧后通书史,善音律,尤善琵琶,还整理演出了盛唐时流行的霓裳羽衣曲,夫妇志同道合,常以填词作曲为乐。昭慧后去世后,李煜立她的妹妹为后,即小周后。李煜在万花丛中筑亭,掩上红罗,与小周后在亭内寻欢作乐。
    江南同盟的诸多将帅,先后辞官离散,李煜则对政局更是没了兴趣,反倒对这些不恋重权高位的归隐臣相,心生慕意。
    这夜,夜巡壮丁围住了几个乘黑摸进考川的人,押在了祠堂内。
    其中一人,口口声声要见昌翼。
    昌翼闻信赶去,进了祠堂,便问:“何人要见昌翼?”
    那人看向昌翼:“莫非你便是昌翼先生?”
    昌翼点头。
    那人便说:“能否屏退左右,你我说一句话。”
    昌翼便让壮丁们退出了祠堂。
    那人这才将昌翼引到了一同来者面前,低语:“这位是莲峰居士,特来会昌翼先生。”
    昌翼细看那莲峰居士,相貌不凡,举止高雅,心中顿时一怔。
    昌翼细细思忖了片刻,试探说:“这位莫非就是无言独上西楼的贵客?”
    那人微笑,点头默认:“久闻先生大名,今夜来访,多有冒昧。”
    昌翼一喜,急忙见礼,而后笑说:“昌翼徒有虚名,怎敢劳你大驾亲临。”
    当下昌翼便吩咐壮丁们安顿来客的随从们,把那贵宾,接到了家中。
    此时的郑重,已重病卧床。昌翼进房向他低语了几句,这才重回书房,与那人畅谈起来。
    原来,这人便是南唐后主李煜!
    昌翼说:“草民最喜中主那首《摊破浣溪沙》,‘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砌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从小楼写到塞外,从梦中写到梦醒,境界阔大,意兴清幽,字字秋气。写来妥贴细腻,不事雕绘,感情沉郁,凄然欲绝,实为上乘之作。”
    李煜感叹:“父皇问政,已是一误,自他西去,我的几位兄弟也均已逝去,让我继位,更是阴差阳错。”
    昌翼一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都是命数。居士来访,该不会是与我一介书生妄谈国事的吧。”
    李煜便笑:“倾城之危,迫在眉捷,微服私访,涉险越境,当然也是想向先生问策。只是先生这么一说,倒让人难以启齿了。”
    昌翼便说:“居士堪称天下奇才,《乌夜啼》我早就读过,‘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内中道理,居士似乎早已明白,还有何愁?”
    李煜苦笑:“先生意思,莫不是让我索利细细品尝那‘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昌翼便说:“有心做明主多有制肘,非你一厢情愿便可为之。但这天下奇才唯你独具,握我所知,你精究六经,旁综百氏,诗词婉约,另成一格,倒还真能青史留名。”
    李煜默思了片刻,才说:“苟且偏安,实是无奈,只因了骑虎难下,勉强为之。”
    昌翼感慨:“国无大小,毕竟是国,宋祖只怕不会容汝长在。金陵可是富庶之地呀,他岂能不惦记着?攻城夺地,在所难免,只是殃及百姓实是可怜。”
    李煜便说:“百姓二字,我自会记在心头。”
    昌翼听了一笑,便转了话头:“居士隐士,尽你占了,想来必是奇思泉涌,近来可有大作,让昌翼拜读?”
    李煜便笑:“你还别说,今番我还真带了一词,央先生斧正。”
    当下李煜便掏出了一纸新词,铺在桌案之上,两人围灯而品了起来……
    天色近明,李煜提出要出考川,昌翼便送他出院,去祠堂与众随从会合。
    一出厅门,昌翼一怔:只见郑重穿戴齐整,正坐在院中。
    昌翼便向李煜引见,介绍了几句。
    李煜惊叹:“先生高寿有百岁了吧?这考川还真是多有奇人。”
    郑重一笑:“草民无缘,何能有百?九十有五,此生足矣。”
    送走了李煜等人,昌翼回了小院,郑重还在院中坐着。
    昌翼察觉有异,便问:“师父今夜是怎么了?”
    郑重苦笑:“李煜越境,深夜造访,金轮旋转,给这考川激灵聚气,实是一幸事;你旁敲侧击,心念百姓免遭兵祸,他心有所动,此为二幸;郑重九十有五,竟能见证今夜之事,实为不易,此乃三幸。徒儿,昌翼,你可以为我操办后事了。”
    昌翼大惊:“师父何出此言,快快进屋歇息,进屋歇息。”
    郑重一笑:“你莫紧张。生死谁无一次?为师徒有虚名,也没什么传授予你,我枕下一匣,留予你吧。待我入土之后,你再打开细看便是。”
    昌翼哪还有心谈论这些,只是搀扶着郑重急进屋去歇息,口中嬉戏:“李煜他能舍得丢了王位不坐,我昌翼可舍不得丢了个师父……”
    郑重果然料事如神,天亮之后病情骤重,午时一到,溘然逝去。直到办完了郑重丧事,昌翼还似人在梦中,大惑不解:这李煜来的真是时候!这郑重去的真是时候!
    李煜离了考川,回到金陵后,仔细思忖起昌翼一夜长谈中的一些意思。
    昌翼的一些话,虽说没有挑明,却也隐隐含入了其意:轻帝位,重黎民、顺天意,珍奇才。
    三日后,李煜主动上表宋太祖,自废国号,改称“江南国主”,把勋贵亲属都从王降为公。
    可惜的是,此时晚矣。李煜此举,仍未能改变赵匡胤灭南唐的决心。
    赵匡胤首先使用反间计,除去了南唐智勇双全的大将林仁肇,随后召募了南唐落魄文人樊若水,依据他绘制成的江防图,组织训练水师。
    充分准备后,赵匡胤便开始寻找出兵借口。开宝七年(974年)九月,赵匡胤召李煜入朝觐见。李煜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以身体有病为由,拒绝到汴京。赵匡胤派李穆为使者去南唐以战争相威胁,但李煜仍不肯北上。太祖便以倔强不朝为理由,派蓸彬、潘美和曹翰等人率兵征南唐。
    蓸彬所部在采石搭浮桥渡江成功,大败南唐军队。宋军主力迅速渡江,于开宝八年元月开始进攻南唐国都金陵,并将金陵围困达9个月之久。
    这期间,李煜曾两次派大臣徐铉为使者去见赵匡胤,请求罢兵。赵匡胤只是不允。第二次赵匡胤已很不耐烦,按剑怒喝:“江南无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一语道破了天机:志在统一的他是不可能容许南唐存在下去的。
    金陵危急,南唐众将纷纷顺长江而下来救国都,但赵匡胤出奇制胜,屡败南唐援军,使得金陵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开宝八年(975年)十一月,宋军开始攻城,很快攻破金陵。城破之时,李煜正与小周后赋诗填词,一首词尚未填完,二人便已做了俘虏。
    李煜降宋,封违命侯,改封陇西郡公,居汴京,自此专工诗词歌赋,抒发亡国之痛。后人评述,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这李煜丢了江山,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
    有时,冷月清风之下,忆起往昔,也曾思忖:降宋称臣,弄得到了这般地步,我是否是选择错了?
    但又一想,想到了赵匡胤漏出的那句话:“江南无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他早有灭唐之心,哪是谁人阻挡得了的?!
    或许,这般的抉择,倒是免了一场兵刀血刃的战祸,免了百姓的灾殃。如此想来,也就安心了些许。
    他这时便悟到了昌翼那“轻帝位,重黎民、顺天意,珍奇才”一番话语暗藏的苦心。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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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霸王刀下识旧臣
    余三石一直为考川打理弦高茶庄,儿子大龙也未走仕途,开了家酒楼为业谋生。
    这一日,酒楼来了位壮士,大碗喝酒,大块嚼肉。酒已喝过八碗,仍不停住。
    大龙不禁留神起了这壮士。
    大龙上前,好心相劝:“这位客官,可要上些饭来压一压酒?我这陈年老酒,入口味好,喝过却也上头。”
    那壮士瞥了大龙一眼,冷笑:“哼,你怕我喝醉了无人给你酒钱不是?!再来三碗!”
    大龙陪笑:“客官好酒量,我这就去再添酒来。”大龙当下便又添酒,为壮士斟入碗中,边斟边瞟了一眼他搁在桌上的那柄刀,小心试探,“客官可是远道而来弦高?有何贵干?”
    那壮士也不怀疑,呷了口酒,说道:“我还正想问你,此去考川还有多少路程?”
    大龙不由一愣,应付说:“不远不远,客官去考川可是寻亲访友?”
    壮士一哼:“哼,狗屁亲友。我来问你,你可知有个叫昌翼的老儿?”
    大龙一惊,随即干笑:“嘿,我在这开酒楼,那知城外四乡诸事,客官慢用,慢用。”
    大龙虚以应对后,急急唤来了父亲余三石,将这情形说了一遍,而后说:“看来这汉子要对胡伯不利。”
    余三石随手从柜台取了一碟小菜,端了过去,对那壮汉一笑:“客官慢用,这是小店老板送你个菜。”边说,余三石边瞟了眼桌上的那柄刀,这一看不由一惊:这刀绝非平常兵器!
    余三石回到柜台,便嘱大龙:“你丢下手头事情,寻个借口与他共饮,若能将他灌醉最好,我这就派人去考川唤你胡伯。”
    大龙一惊:“果然有事?”
    余三石沉吟:“眼下还很难说。”
    于是,大龙堆起张笑脸,又端了两碟菜,走近了那壮士:“客官真是海量,我见你一人独饮,索然无趣,不如由我陪你喝个痛快。”
    那壮士稍一迟疑,而后便说:“也好,只怕今生也只有这一醉了,索兴喝个痛快!”
    大龙留有心机,又有酒量;那壮士也是有心要喝个痛快,俩人这一喝,就喝了个天昏地暗……
    壮士酒醉醒来之时,天色已见晚。他揉着昏沉沉的头,细看眼前:竟睡在酒楼客房。
    余三石坐在桌前,正在把玩他那柄刀。
    壮士羞红着脸,连说:“醉了,醉了。”
    余三石为他斟了杯茶:“喝茶,喝茶,这茶醒酒。”
    壮士接了,呷过问道:“先生何人?你我见过。”
    余三石一笑:“这酒楼是我家开的,眼下犬子打理。”
    壮士忙说:“失敬,失敬。有劳先生唤掌柜的来结账。”
    余三石便笑:“这天已晚,你还要走?”
    壮士便说:“早晚也是要走,我行得夜路。”
    余三石手抚那刀,笑问:“这位壮士,为何急着要寻昌翼?”
    壮士一愣,随即便说:“先生似乎对这很有兴趣,敢问先生,你莫非是他的什么人?”
    余三石摇头:“非亲非故。”
    “那?!可是另有关连?不然何有此问?”
    余三石沉思片刻,苦笑:“若说关连,我倒曾是他仇家。“
    壮士眼睛一亮:“竟有此事?这就奇了,我这番就是来寻仇的!“
    三石心中一惊,手抚钢刀,便叹:“杀他?嗯,能用这柄珍贵钢刀,倒也不亏于他。”
    壮士一笑:“先生也识宝刀?!”当下便将自己这刀吹嘘了一番,言谈之际,便也带出了些信息,三石知了他乃是南唐一员大将。
    三石问:“这就奇了,听你言谈,乃唐国将帅之才,这昌翼足不出户,怎会与你有此大仇,劳你远涉,取他性命?”
    壮士刚要回应,但一想,又忍了下来,反问:“你说你也是他仇家,为何却不下手?”
    三石苦笑:“我何尝未试,只是,到得头来,下手不得。”
    壮士一惊:“他那考川莫非戒备森严?”
    三石摇头:“是我理亏,报不得这丧父之仇。”
    “这就奇了,先生话中另有玄机,晚辈听不明白。”那壮士看向三石,满脸疑惑。
    于是,三石便将自己当初与昌翼结怨成仇的始末,细细说了一番,说罢短叹:“唉,见你不是平常之人,这才说了这些,但愿不会于昌翼不利。”
    那壮士半晌无语,呆呆坐着。
    三石便问:“壮士为何发呆?”
    壮士摆头:“真想不到了,此人甚奇,心胸天地宽阔,仁德广施恩仇,真真以德报怨。”
    三石见他已是心动,暗喜,逐问:“刚才壮士还未回答老夫所问,他昌翼很些年头没再远涉,何以与你结下了怨仇?你那怨仇,可会听了老夫这一番语,先先也就化解了呢?”
    壮士欲言又止,最终恨声而道:“不说也罢。我这怨仇不似你般,若要说起,也算得是了家仇国恨!?这钢刀染血,只怕是在所难免。”
    三石一笑,说:“你也知了我事,以眼下的我,你想,会让你这般不明不白地去杀昌翼吗?”
    壮士冷笑:“哼,凭你怕是拦我不住。”
    三石笑说:“那倒也是。我只是想知你为何非要取他性命?
    壮士嘴角一撇:“你知了又能怎的?”
    三石这时又拿起了那柄钢刀,抬至脖颈,冷冷说道:“知了,或许老夫还能代他谢罪,顶替他,割下这颗头颅交付予你,以了怨仇!”
    说着,三石已将钢刀那锋利刀刃,对准了自家喉结。
    壮士慌了,急起身欲阻:“使不得使不得,这冤有头债有主,你这颗脑袋怕是难以替代。”
    三石移步后退,仍不放弃:“你还是快说出来的好,以免老夫一个闪失,让你背上了误伤一命的冤情!”
    壮士仍在犹豫。
    三石抬刀一动,咄咄相逼。
    就在这时,三石手臂忽然一阵麻痛,手中的刀,被人从身后缷了下来。
    三石回头一看:是昌翼已走进来,到了身后。
    昌翼托着钢刀,交予了那壮士,口中夸赞:“好一柄宝刀”。
    壮士接了,疑或地看向昌翼:“这位是……”
    昌翼浅浅一笑:“我正是壮士所找之人——胡昌翼。”
    壮士一怔!不由攥紧了手中那刀。
    昌翼说道:“只是,昌翼不知壮士为何要取我性命?能否说个明白,让昌翼死能瞑目。”
    壮士看向昌翼:“你果然是胡昌翼?”
    昌翼颔首而笑:“这可是个寻死的活儿,除了他,世上哪还有第二个肯替别人去死的蠢才?”
    壮士信了,将那刀掷在桌上,恨恨而道:“你想知道为何要死?我就告诉你吧。你使了什么妖术,竟让后主平白让出了大唐的江山?到得如今,竟然更成了人家的阶下之囚!如此大罪,取你活一命,该不冤枉!”
    昌翼听了,点头说道:“这个理由倒也算得。”
    壮士一愣:“怎么,你竟认了?”
    昌翼一笑:“只是,莲峰居士与我相聚,是他不请而来,责不在我;他去国号,改国主,求偏安,心机用尽,宋祖仍放不过他,这该也不是昌翼所能左右;徐铉可谓唐国铁嘴,莲峰居士派他为使者去见宋祖,请求罢兵,先后两次未果,责又在谁?金陵危难,援兵迟迟不到,终成一座孤城为人所破,不知这些因由是否也该昌翼担戴?你身为唐国将帅,不忘国破之耻,要寻内中根由,单冲这点,昌翼也算佩服。若是你估摸着取了我这性命能令乾坤倒转,江河回流,唐国复兴,君臣重聚,今夜,你就取了去吧。”
    昌翼说罢,抚起那刀,细细看过,笑说:“好一柄削如泥的霸王刀,识宝知主,想必壮士便是唐国大将朱令赞之弟朱令勋了,昌翼能以自家头颅试这刀锋,看来也是不亏。将军,你动手吧。”
    昌翼说完,神色凝重地将那柄刀,托递给了朱令勋。
    余三石见状,大惊,急拽昌翼。
    昌翼将他拖至身后,只是看定朱令勋。
    朱令勋接过那刀,一阵迟疑,而后短叹:“唉,想不到这柄纵模天下霸王刀,今夜竟要血刃一山野老夫,雪亡国之耻。朱令勋啊朱令勋,天下多少借口好寻,我怎么会寻了这个借口?寻仇借口不力,做二臣于心不甘,亡国失君更是一耻,我朱某活在这世上还有何颜面——”
    话音刚落,朱令勋横刀一拖,便割颈自尽了!
    昌翼、三石开初只见他唠叨,哪想到末了会有这么一手,救护不及,眼睁睁见他命丧黄泉,叫苦不迭。
    朱令勋被厚葬在了考川后山,葬在了三公墓侧。
    依了昌翼说法,朱令勋也与个李唐沾上了边,由他陪伴三公倒也合适。
    余三石叹道:“唉,我只当要取一命了结这事,取了我的就是。没承想倒是夺了朱将军的性命。”
    昌翼嗔怨:“谁种的果子由谁吞,也没你这般强出头替人顶罪的理由。这种蠢事,日后万万不可再做了。”
    三石苦笑:“还不是因了你那以德报怨,让我总觉心有愧疚,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还你人情。”
    昌翼一笑:“这真应了那句老语:人情深如海。让你蠢到了用命去偿还。这个念头从此打住,否则,你我朋友也做不下去了。”
    三石只是憨笑,不再吭声……
    后主李煜被囚汴京,哪知旧部忠臣良将还有此举,欲为他亡国寻个替罪之羊,险些儿要了昌翼性命。
    这也只怨他诸事尚未交代周详,便要弃帝从文,苟且偏安。自家皇上不做也便罢了,无意间竟连带着满朝文武将相丢了前程,这事也难怪将相不平。
    李煜弃政,乾坤倒旋,没了帝尊,添了羞辱,夜深人静,捂心之际,自然也是隐感亡国之恨痛在心尖,沉吟之间颇多感悟,这便有了他那传世之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如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太祖赵匡胤灭了南唐后,又对南方仅剩的吴越和漳泉两个割据政权施加压力,迫使它们称臣归附。
    这样,他便把目光转向了北方。开宝九年(976年)八月,赵匡胤再次出兵北伐。
    但十月十九日,他忽然去世!
    十九日夜,大雪飞扬,赵匡胤命人召时任开封府尹的晋王匡义入宫。
    匡义入宫后,匡胤屏退左右,与匡义酌酒对饮,商议国家大事。
    宫外的宫女和宦官在烛影摇曳中,远远地看见匡义时而离席,摆手后退,似在躲避和谢绝什么,又见匡胤手执玉斧戳地, “嚓嚓”斧声清晰可闻。与此同时,众人还听到赵匡胤大声喊:“好为之,好为之。”
    俩人饮酒至深夜,匡义便告辞出来,太祖解衣就寝。
    然而,到了凌晨,太祖就驾崩了。
    宋皇后立即命宦官王继恩去召皇子德芳入宫。
    然而,王继恩却去开封府请光义,而匡义也早已安排精于医术的心腹程德玄在开封府门外等候。
    程德玄称前夜二鼓时分,有人唤他出来,说是晋王召见,但他出门一看并无人,因担心晋王有病,便前来探视。
    二人叩门入府去见匡义,匡义得知召见,却满脸讶异,犹豫不肯前往,还说他应当与家人商议一下。
    王继恩催说:“时间久了,恐怕被别人抢先了。”
    三人便冒着风雪赶往宫中,到皇宫殿外时,王继恩请匡义在外稍候,自己先去通报。
    程德玄却主张直接进去,不用等候,便与匡义闯入殿内。
    宋皇后得知王继恩回来,便问:“德芳来了吗?”
    王继恩却说:“晋王到了。”
    宋皇后一见匡义,满脸愕然,但她位主中宫,也晓政事,心知不妙,便哭道:“我们母子性命都托付于官家了。”
    官家是对皇帝的称呼,她这样喊匡义,就是承认匡义做皇帝了。
    赵匡义也伤心流泪说:“其保富贵,不用担心。”
    于是,赵匡义便登基为帝。
    太祖之死,蹊跷离奇,但太宗赵匡义抢在德芳之前登基却是事实。于是,赵匡义的继位也就留下了许多令人不解的疑团。便有了赵匡义毒死赵匡胤之说。赵匡胤本人身体健康,从他生病到死亡,只有短短两三天,可知他是猝死的,而赵匡义似乎知道赵匡胤的死期,不然他不会让亲信程德玄在府外等候。
    赵匡义一即位,就改年号为“太平兴国”,表示要成就一番新的事业。对于此次皇位更替中涉及的关键人物,都做了一番安排。他任命其弟赵廷美为开封尹兼中书令、封齐王,德昭为节度使和郡王,德芳也封为节度使。赵匡胤和廷美的子女均称为皇子皇女,赵匡胤的三个女儿还封为国公主。赵匡胤的旧部都加官晋爵,他们的儿孙也因此获得官位。而一些太祖赵匡胤在时曾加以处罚或想要处罚的人,太宗赵匡义都予以赦免。
    太宗赵匡义将诸事摆平之后,便为平息太祖猝死谣言的广为传播而伤了脑筋,百般恩忖,便将目光投向了李煜。
    恰时李煜那《虞美人》正在传诵,“小楼昨夜又东风,”“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更成了朝野议论间夹带着的两句颇具意味之词。
    没承想,就因了这,赵匡义兴师问罪于李煜,赐鸩酒取了李煜性命。时978年,降宋羁居汴京后的第三个年头。
    李煜死后,被葬在洛阳北邙山下。
    不久,悲痛欲绝的小周后也离开了人世,并实现了她誓与李煜同葬一穴的遗言:“只有北邙山下月,清光到死也相随。”
    消息辗转传至考川,昌翼闻之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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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和谐盛世荣耻倡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十月,汪永病逝。
    延政、延宾得信,丢了手头公事,均匆匆赶回了考川。
    全村人正忙着帮操办汪永丧事,金传胜紧接着病亡,随汪永西去。
    一时间,众人惊愕不止。
    詹珠黯然:“我这两位舅舅,为我们这个家,可说是躹躬尽萃了。”
    昌翼叹道:“或许,这便是天意,竟让他俩相伴而去。”
    昌翼便着人去了汪家,至此才说了汪永旧事。
    汪家族人唏嘘不已,人人敬慕汪永义字当先,谁能想到汪永重归故里,竟数十年秘而不宣,有此近家而不归之举,旷世奇闻!
    汪家族人与昌翼合办丧事,厚葬汪永。
    忙罢了两人丧事,昌翼将三子聚在一起,便做了交代。他取出一匣,当着众人之面交予了延臻,而后说:“你们两个大的在外为官,家中杂事,也顾不过来,这匣中放置的是有关我百年之后需做之事,也只有交付给延臻了。”说罢,转对延臻:“不过,你记住一条,我人未去,你不要开匣。”
    昌翼此举,这么一弄,便显得有了些神秘,似在授予传世之宝一般,当下倒弄得延臻有些不安,像似背着两位兄长得了父亲传下的稀世之宝。
    好在延政、延宾心胸宽阔,并不在意。
    延政一笑:“爹爹寿命还长着呢,说这些话只怕为时过早。”
    众人便应和。
    昌翼说:“谁无生老病死?你们两位舅舅,也算高寿,八十有几,这不也是说走就走了?我已有了这多儿孙,延臻也有了文昊、文晟,文晟也十四了。”
    延政便笑:“好好好,你尽管交代。只是我和延宾商量过了,倒是想为你有生之年,多寻点事做。”
    昌翼便问有何打算?
    延宾说:“大哥与我商量,各出一千两银子,在弦高附近购置地皮,办起些义学,敬老堂什么的,让爹爹操持,广施善事。”
    昌翼一听,便沉下了脸。
    延政便问:“有什么不妥?”
    詹珠插话:“你爹爹是在疑你们哪来这么多闲钱?”
    昌翼也说:“我胡家要使的都是干净银子,你俩为官,搜刮来民脂民膏,还让我广施善事,这欺天地哄鬼神的事哪能做得?”
    延政便笑,随手解开衣袍,露出衬里展与爹娘去看——那衬里早已是补钉衬着补钉。
    延政说:“我大小也是个京官,朝廷所施奉禄也不算少,还穿着这个不怕别人见笑的烂衫,爹娘这下该知这银子是怎么省下来的了吧。”
    延宾也说:“爹爹一生也有大志,只是无奈才隐居深山,加之眼下年事已高,怕也只有这事能如爹爹心愿,再做一做。”
    昌翼这才露出笑意,说:“果然知父莫如其子。只要你们的银子干净,我自然首当其冲要办义学。这义学虽说办过多个,那都是小打小闹,这次有你俩想到,省出银子助我,哈,响动该是大了!延政、延宾,有件事儿你们需是牢记,人可或贫或富,官可或大或小,但有一条不可小视,那便是要知荣知耻。”
    延政几人看向昌翼。
    昌翼继续说道:“爹爹一生,别无建树,偏这荣耻,时刻牢记。何为荣耻?这便是凡事利民,自身简朴,不因小我,附庸权贵,所为之事,无损他人,所言之语,亲睦四邻,不图青史留名做那劳民伤财的政绩,只求有口皆碑行那亲民助弱细雨润无声的实事。这些既是为人之本,也可算是我等家训,你们需得牢记,并将其传承下去。若人人如此,这天下自会太平”。
    几个儿齐齐应诺。
    延政又问:“这办义学之事,爹爹应了?”
    昌翼点头。
    众人好是欢喜。
    但是,随之昌翼又皱起了眉头。
    顿时,大家的心又凉了。
    延宾问:“爹爹又怎么了?”
    昌翼叹气:“唉,这事怕做起来不易。”
    延政一笑:“这有何难?”
    昌翼便说:“两千银子不是小数,加之办的是义学,必得张扬,到时只怕会招来嫌疑,首当其冲便是误以为是你俩当官弄来的不义之财。”
    延政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
    昌翼摇头:“这事哪还容得你一个个的见人便解释?”
    延宾长叹:“唉,做好事也这么难呀?”
    昌翼想了片刻,说道:“这事要做也得使点手段。”
    延政不悦:“又不是做贼,还得使手段。”
    延宾却说:“手段就手段,爹爹快说。”
    昌翼说:“反正真心要做善事,也不图名,可以让你们三石叔出面去购地皮,我从中帮衬就是。”
    延政一想,便说:“使得使得。爹你做这事,本就要找人手帮忙,你也必会寻三石叔来帮。这样一来,反正还是你俩的事你俩做。不图虚名也罢。”
    于是,这事算是定了下来。
    诸事忙罢,延政、延宾留下了银子,这才离开了考川。
    昌翼果然找了三石,将这大办义学善举的事说了。
    俩人便去见县令。
    县令击掌而道:“这可是件大好的事,有二位鸿儒出面操办此事,哪有不成之理。”
    当下正置厉整吏治,县衙缴没了一恶吏的百亩田产连同其它,正要待估兑出。几人一商议,县令作主便以稍低之价由三石买了下来。
    待诸多契约办妥,县令笑说:“两千两银子算完了,这盖屋辟地,购置物品,聘用先生都需银两,怕是需筹集些时日。”
    昌翼一笑:“八字能有一撇,事已成了一半,余下的待老朽再向婺源境内富裕商贾疏通疏通。”
    县令便说:“也是使得。眼下有些人家,真真富了,把个宅院装饰得雕龙画凤,也有捐资修桥补路。好那前者的,我真恐他们再修下去饰成了皇宫,犯下了大忌;喜那后者的,却是费不了几多银两留下个空名。”
    这境内风俗,但凡捐资修桥补路,只出用料之资,所费人工,四乡得利乡民自会聚来充当义工。细算起来,花钱不多,事成之后那桥头路侧少不得立碑以记,刻上捐资者名姓,也弄个“千古流芳”。县令指的就是这个。
    县令又说,“这办义学施善举,却是需源源投下资金方可续之,这才是大户人家该做的善事。远比那什么灾年择日开棚施粥,更是日久能见真心。”
    说罢这些闲话,县令也取出了两百两银子,交予三石,笑说:“这点银两先拿去张罗起来,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不过……”
    昌翼笑着接说:“不过对外不能说是大人你出的这银子!”
    县令一愣,随之一笑:“你也明白?”
    昌翼笑说:“不然只怕人家误会了你这银子来得不干净。”
    县令便苦笑:“如今这官,越来越难当了。你那大公子延政,可是专管这个的,整肃吏治,一招接着一招。不瞒你说,我好口金华稣鸡,还得偷偷托那信得过的人,悄悄给我捎来,夜间躲着来吃。怕的就是三人成虎,传来传去,把我传成了个大鱼大肉的贪官。”
    昌翼一笑:“你清明廉洁,怕谁谣传。”
    县令摇头苦笑:“这官场事,鸿儒你哪知晓。光查倒是不怕,怕的是随后的人言,这边刚招你上去问话,那边就风雨大作:你没贪赃受贿,为什么招你问话?同僚之中,多少人正觊觑你这把交椅,落井下石的,无中生有的,桌下踢腿,背后捅刀子的,无所不用,只盼你快滚下台去,空出位子。这番折腾,谁个受得?到得头来,虽说没能查出什么,可你这人已是臭名远扬了。再有升迁机会,或许有谁也想保举于你,但一想到你受过这一次折腾,他也心中没了底气。你便等着老死在这级台阶上吧。”
    昌翼苦笑:“难得说了这些,让我也长见识。”
    县令又说:“只在这里说说,你可千万别让你那大公子知道。七品芝麻官的苦衷,京官难懂。”
    昌翼便说:“延政也是从下边做官做起的,他哪里会不知道。”
    县令摇头:“这阵子整肃吏治,越发是紧,已不是宽猛有秩章法一说了。也不知是不是你那大公子的意思。”
    昌翼便申辩:“他一偏职,有何主张,还不是全听朝廷指使。再者,或许也是无奈,只得娇枉过正。”
    县令还是摇头不信,只是不再言语。
    昌翼见状,知他不信,便多了句话:“你是不信?”
    县令苦笑说“我信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昌翼便又说:“你的这番担忧,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县令便看向昌翼:“可是听得了什么?又有说法?”
    昌翼一笑:“听说这整肃之权柄,朝廷要收上去了。”
    “有这等事?”
    昌翼说:“怕是上面也知晓了你们的一些难处吧。说起也是,这整肃权柄本就是柄双刃剑,整准了固然惩治贪官污吏,弄不准,便也会伤及忠臣良相。这里面就扯起了朋党裙带风气,不怕你犯祸,只要找对了门路烧准了香,自然也能帮你遮掩过去。”
    县令击掌而赞:“果真能这样就好!也省得了干事的整天还得分心防那身后射暗箭的小人。只是,这一来你那公子有得忙了,常得各省直颠波。”
    昌翼说:“以后也不光他们干这事,但凡闻得了风声,连带的部司一起下去。查实了,吏部宣旨就地先摘了那乌纱帽,刑部便押人收监;查而不实,实属被人诬陷的,凭了查实的那政绩,酌情升迁。这不就免了那没整下台也整臭你的弊端事吗?”
    县令便说:“谁出的这好主意?!仕途同僚需得给他立牌坊了。不过,终还是尚未实施,这眼下,银子的事,还是得先遮掩遮掩。”
    三石看不过去,便插了话:“你们这些当官的人家活得也是累,做这事也需遮遮掩掩的。延政哪会不懂下边苦衷?!也就是太懂,这银子才挂在了我三石的名下,让我白出了场风头。”
    昌翼苦笑:“三石你心太善,不该说出这个来。”
    县令倒是笑了:“原来你也是这样?!哈,这下我便放心多了,明日我再联络几个衙门的人,有银子的尽管捐出!”
    昌翼感慨:“官场忌讳甚多,也真难为你们,想做好事,却不敢作了。”
    昌翼奔走张罗,县衙公开倡导,婺源境内一时间商贾皆有举动。以往惯例,举办义学也好,修桥补路也罢,只在那学堂、路桥旁立一碑石,刻上个名字,算是告知众人某某做了一件事儿。而这次,但凡有谁捐资,官府县衙立马告示境内,县衙制作横匾,县令率人登门相谢,免了捐资者怕露富的担心,年年县志的撰写,还记上一笔,可说是也算能在境内千古留芳了。这番举措,自是做到了功夫,一时间弦高义学办了起来,四乡穷人孩童有了识字去处;敬老堂里,孤寡老人安享晚年,境内街头少了流落老弱残疾,婺源境内,一片社会和谐、安居乐业,倡学倡教景象。
    到了年末,县令家中设宴,款待昌翼、三石。
    昌翼笑问:“大人设宴,宴请草民,当有一说。”
    县令一笑:“这就算答谢酒。”
    昌翼问道:“从何说起?”
    县令回应:“我算知了治民于教的益处,制下能有今日之一片和谐,全是你们这番善举做得响动极大,憾动民心,让我也沾光有了政绩,哪有不谢之理。”
    昌翼点头:“能自圆其说,便能成理,这酒喝之有名有实了。”
    当下众人欢饮。
    相敬之间,县令问道:“鸿儒一生所学甚丰,首推当数黄老,难道就不想在这上面再用用功夫?”
    昌翼一笑:“草民所学杂乱,虽说致学黄老,也有著书立说,留了三册墨迹,但终是无用之学。”
    县令便说:“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太谦虚。”
    昌翼又笑:“自汉以来,历朝历代,推崇的只是儒学,黄老挤入偏科,倍受冷落,我哪是谦虚。”
    县令不解:“这我就不懂了,为何如此?”
    昌翼便说:“但凡学说,自成一家,像那先秦百子诸说,孔荀子墨。学说这东西,往好里说也算立国之策,往坏里讲便是惑众妖言。诸多学说,又不能尽然废除,它的功用在于随时供君王采纳,做为治国之策。乱世尊法,盛世行儒,黄老之说用于乱盛之间、江山初定,创造和谐社会,以利稳固。就说这近百年来,唐末而始,五代十国,哪一个不是帝位还未坐暖,便走马灯般被换了下来?!乱世出英雄,英雄是出了不少,但要启用黄老学说,却没际遇。”
    县令笑了:“这下我总算明白过来了。”
    昌翼便问:“大人明白了什么?”
    县令说:“我明白了当今圣上,为何开始偏爱黄老学说。”
    昌翼一惊:“此话从何说起?”
    县令说:“圣上登基之后,便有心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实现太祖统一南北之愿。但无奈数次伐辽未果,近来有了新悟。”
    昌翼便问:“他说什么?”
    县令说:“圣上说:朕每读《老子》,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因了这个,圣上今年广开科举,扩增取士人数,此之太祖时期,取士猛增了两倍还多,就这婺源境内,今年也有三人登科进弟。”
    昌翼稍思,点头称是:“这倒也是。听延政说,太宗从小亦习弓马,并不精通文墨,但近年来兴趣大移,喜上了作诗写赋,善书草、隶、行、八分,篆和飞白六体书法,尤其是他的飞白书,善书法者也见之称奇。”
    县令悄声又说:“我听说朝廷要铸新钱,圣上将要亲笔书写几体,以供全国百姓观赏圣上墨宝。眼下朝廷内外,圣上对文武百官如有赏赐,便是书法墨宝。”
    昌翼说:“这我也有耳闻。”
    县令笑了:“所以说,鸿儒所学黄老,该是大有用武之地了。”
    昌翼一笑:“转了半天,你倒转到了这上面去。黄老又非我一人所习。我一老叟,还能有何出息。”
    县令却说:“你这黄老,我却是得了实惠的,这才有今日这桌答谢酒席。”
    昌翼客套:“那是蒙大人错爱,昌翼有愧。”
    接下,便岔开了话题,又欢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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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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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17-11-13
四十三、不留青史论短长
    县令的那席酒宴喝过,昌翼回了考川,想了几日,不由愁眉相叠。
    原来,昌翼细细想了一遍自己传奇的一生,由朱全忠密令通辑,到王彦升五虎潜居考川,由宋太祖赐延政京官为自己贺寿,到南唐后主李煜慕名来访……这般一一想来,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怕太宗赵匡义一崇黄老,知了自己善长此说,一时兴起,也来考川。
    世事难料,谁知祸福?
    过了大年,借着拜年之际,昌翼进了弦高,见了县令。
    双方寒喧过后,昌翼郑重其事地说:“草民有一事相求大人。”
    县令便笑:“鸿儒是何等人?!称我大人想我折寿?莫说这在年节,就是平常,你有吩咐我也必做,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
    昌翼便说:“有你这话最好。我想请你笔下留情。”
    “笔下留情?”
    昌翼便说了要请县衙记志之时,千万莫把自己那名字记上县志。
    县令不解:“这岂不是让我为难,蒙上个彰惩不公,隐善欺世之名?你那善举,响动甚大,怎能不记?”
    昌翼一笑:“响动归响动,也只是在此一方,响动一时。但志上一记,白纸黑字,一则传播,二则传世。”
    县令便笑:“千古留芳,有何不好,这可是万金难求之事。”
    昌翼苦笑:“若在别人,是件好事。但于我昌翼,有违我做人底线、做事初衷。”
    县令见昌翼执意如此,只得应诺:“也罢,你虽未说个明白,怕是另有苦衷。我便遵嘱交待下去,记志时小心绕过便是。只可惜如此大儒,婺源县志毫无记载,后人无从认识了。”
    昌翼见已应诺,放宽了心,戏道:“不管后人如何,我又求今世心静。”
    县令果然一诺千金。待春季县衙追记头年境内大事,免不了地写上了胡昌翼。
    交到县令手中审定之时,县令大笔一挥,删去了胡昌翼名姓。
    这一笔删去,弄得县衙诸多知情者甚是不解,实不明白此举何意?
    这便也留下了个千古之迹:婺源县志无从查考当年曾有过这个鸿儒胡昌翼。
    昌翼所虑,并非没有道理。
    太宗赵匡义偏好黄老之说,处事用人,便有取舍。
    宰相赵普一生读书不多,但好读《论语》,并从中学到了一些治国之道。他曾对太宗说:“臣平生所知,诚不出此(指《论语》)。昔以其半辅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辅陛下致太平。”
    故此,赵普以“以半部《论语》治天下”而传名于世。
    赵普说时无意,赵匡义听者有心,知了他根底。
    因此,赵匡义称帝期间,赵普三浮三沉,三起三落。太宗赵匡义几度筛选,终以吕蒙正取代了赵普的宰相之位。
    到了晚年,赵匡义终选取了信奉黄老的吕端担任了宰相。
    在此之前,吕端在地方和京城都做过官,为人稳重、镇静。当时有人反对用吕端为相,说他为人糊涂。
    赵匡义一笑:“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赵普半部《论语》便治天下,吕端自然比得过赵普。”
    由此可见,信奉黄老的吕端颇得太宗赏识。
    吕端果然不负所托。
    至道三年(997年)三月,太宗赵匡义驾崩,李皇后与宦官王继恩等人企图撇开太子赵恒,另立元佐为帝,幸得吕端处置得当,才得以保证赵恒登基为帝,这便是后来的真宗。
    赵匡义遍选地方与京城,终用了吕端,可见其执着黄老之心。
    昌翼幸得早有防备,不然,还真不知让太宗赵匡义知了其人,会做出何种举动?
    太宗驾崩,举丧全国。
    昌翼时已九十有四。
    昌翼闻之,扳指细数,笑说:“自唐末以来,历五代十国,仅这宋朝,也经了三帝,寿已近百。怕是也该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这时的众人,也不再虚意奉承了,心中便有了准备他百年之后的意思。
    詹珠笑说:“你爹所言不虚,细细算来,我也是九十岁的人了,看来还是你们胡家拿手菜肴养人,荤蒸素糊奇妙。”
    众人只说二老平生积德,才有长寿。
    宋咸平二年(999年)十月初三,昌翼病逝。此前小染风寒而已。高寿九十有六,也算喜丧。
    考川连同婺源境内,名流权贵,川流不息前来吊唁。
    延臻打开那当年传给他的匣子,取出内藏之物,原来是昌翼自选的百年之后所葬墓址,连同墓基坐向、营构一应俱全。
    匣内另有遗嘱,一是写明,其墓单葬,不与百年后的詹珠同穴,原由是所选墓址,全无前例,难测祸福,纵有不测,也由他一人承担。二便是吩咐已迁出考川的延政、延宾,不入考川胡氏族谱,各出另撰宗谱分支。
    众人便明白了公之心意:凡事不愿牵连后人。
    再翻看那幕址选向,竟是有违大忌:墓碑坐向不避山峦,竟直冲七层叠障后的远山主峰,大有不出则已,一出必上九霄之势!
    又看墓基营构,指定了以阴阳太极封于墓顶,易经八爻刻于八向,甚是奇异!
    当下众人便犯了难,不知应否遵嘱而行?
    延政望向远山,沉思良久,看向延臻:“爹爹当日有言,百年之后托付予你。今日我与延宾,全听你的。”
    延臻便说:“我世居考川,未经世面,论长尊有秩,也只排行老三,这大的事要我做主,实是为难。”
    延宾则说:“爹爹留下的话,自是看准了你,我们相信爹爹绝不会看走了眼。我与大哥虽见多了世面,但恐偏是这些,掺杂进去,会有违了爹爹心愿。”
    延臻憨厚,便说:“既然是这么说,我就不再推辞。依我之意,全照爹爹所示安葬,无虑祸福。据我所知,这也是爹爹师父当年留下的,爹爹几经深研,才留给我。”
    只是詹珠,悲伤有加,哀怨有言:“你们的爹,怎么能这样?我陪他一世,怎就不让我死后同穴?”
    此后,詹珠便心有存结,始解不开。没到年末,她也随之西去,九十有三,这是后话。
    延臻一说,便成定夺。
    于是请了能工巧匠,照图造墓,将个历练近百岁的老人,一生传奇的太子,安葬入土,立碑以志。
    这才有了本书开篇所述:千年之后,这传奇般的太子墓重现在了今人面前,引得好事作者,百般考据,牵出了这太子的一生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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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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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17-11-13
作者:
    终于,将《唐太子胡昌翼传奇》一书在博客里连载完了。
    对网络不尽熟悉的我,完成这上传就已是难事,写作的欢愉与上传的烦恼,两相抵消,给我能留下的竟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了?
    出于对明经胡始祖胡昌翼的敬仰,出于对婺源那片山水的爱慕及采访中所感受到的那热情、好客,我暗策自己要尽快将文本面世,而在油菜花期正盛之际,终于完成了夙愿。
    我意在这为世人、驴友导游:婺源的油菜花盛,称得为江南第一!当然,您诺有幸成行,切记去考水一游,考水为今名,即是书中唐太子避难之处考川。
    那太极、八卦筑就的太子墓,实在值得一看,多少帝陵,此堪一绝!
2008年4月30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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