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征善
老胡村是梅城(祁门)南路一个很有名望的村寨,座南朝北,群山环抱,依山势南低北高,一条小溪在村前自东向西潺潺流过,小溪边原有一片翠竹林,每逢采茶季节,竹林中的雨后春笋显示出村中的蓬勃生机,后山原是一片松树林,全是几人合抱荫庇全村的松树,林中有珍禽异兽,花草茂盛,松涛阵阵,景象宜人。只可惜上世纪50年代末一批伐木工人进驻村中,我们胡氏祖上精心护卫的这片松树林难逃厄运,毁于人们的刀斧之下,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砍伐的喧闹,树倒的“惨叫”,每天天上都有几百上千只乌鸦在盘旋哀鸣,好像在说:“家,家!……”,现在想来仍要心痛与心颤。
桂桥
老胡村是一块风水宝地,传说胡氏祖上(据说是贵溪人)打猎,路经此地,刀劈一根细竹倒插在地上,后来再经过这里时,竟发现此竹不仅成活而且发达成了一片竹林。因此举家迁至此地,此地果然不负宝地之灵气,不出几服,竟发达成了三个村落,新增了新胡村和官坑。这也是为什么叫“老胡村”的理由了,有人问我是哪里人,听者总是将“老胡村”误作“老虎村”。
老胡村虽地处深山,原来交通闭塞,但人杰地灵,宗祠鼎盛,民风淳朴,邻里友爱,村中建筑甚是气派,据老人回忆胡氏祠堂梅南一绝,可叹的是民国25年间一场大火将全村几乎变为废墟。老胡村的溪水向西流,山界与婺源(原属徽州)、江西浮梁、瑶里相接,潘阳湖与瓷都景德镇是我们祖辈的经商向往的福地,我的曾祖父胡子铎就是祁门名人康达(康特璋)在景德镇经营的一家瓷器公司的经理。
老胡村与徽州其他村落一样,非常重视“源头”(亦称上水口)与“水口”的建设与维护,“源头”是河水流进村中即进村村口的风水以及树林的营造与保护,“水口”是河水流出即出村村口的风水以及树林的营造与保护。老胡村的“源头”有几排由几人合围的松树、枫树、香樟树、苦楝树,虽后来砍伐了一些,现如今仍保留了不少这样的大树。老胡村的“水口”更是值得一提,一座名叫桂桥的石廊桥横跨河上,桥南50米左右,有一座关帝庙,庙内供奉着关帝神像,两边有四大金刚,终日香火不断;廊桥北端原有一个小阁楼,小阁楼上是“娘娘庙”,供奉着送子观音,庇佑村庄人丁兴旺;廊桥的外墙是古砖砌成,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每当开花结果时煞是一番风景,墙上多处开有砖雕的窗棂。桥顶是黑色的瓦片,瓦檐全是雕花的瓦片,下雨时雨水流下,给这些雕花瓦片增添了不少灵性好像全都动了起来。桥内有两排固定地长木凳,供游人休憩歇脚纳凉谈心。在廊桥的南边和关帝庙东西两边全是几人合围的枫树、乌桕树、苦楝树,原来还有一颗很大的红豆杉,只可惜这颗宝树在一次雷雨时遭雷击,现今已不复存在了。桥下西边筑有一石坝,拦水供水田灌溉,对面的茶垱边曾建有一由水力推动的水碓水磨房,采茶季节用水力来揉茶。桥下的水很深,孩童时常在桥下游泳,但从来就不知水有多深,因为一沉下去,下面的水冰冷透骨,不容你探知它究竟有多深!水中鱼游,树上鸟啼,人在画中,画随人动。桥上凉风习习,每当酷暑难耐之时,来到廊桥,或几个知己坐下闲谈,或在长凳睡上一觉,让自然凉风轻拂,一身疲乏顿消,好不惬意。你也可以用心欣赏大好自然风光,一枝一叶总传情;水声鸟鸣,不失是聆听一曲雅典的轻音乐,尤其是我们小时候看到浮在水面磨盘大的甲鱼,那种身心的愉悦难以言表。
老胡村人崇文明理,历来重视村中文化建设。我的启蒙老师胡岩轩在我村村小从教30年,多年来都是一人一校复式班,白天带我们小学生,夜晚不计报酬地给农民夜校上课。临近春节前的两个月,农民夜校灯火通明(那时没有电灯,点的都是气油灯),紧张地准备着春节文艺节目,教唱练台词,以排练节目来达到学文化学乐理的目的。这种活动一直延续到上世纪80年代家家都有电视时为止。我们村的文艺演出是很有名气的,上世纪50年代,演《夫妻观灯》、《打猪草》、《乌金记》、《荞麦记》等,60年代演《杨立贝》、《夺印》、《江姐》等,70年代演《红灯记》、《沙家浜》、《审椅子》以及各种歌舞节目、折子戏,每年春节前后都要到邻村巡回演出,那时都是生产队里上工,根据到邻村演出的路程,凡演职人员提前收工吃好晚饭化好妆,打起锣鼓扛好旗,浩浩荡荡向演出地进发,演出后,告别邻村欢送的人群,连夜返回村里,第二天照常出工。一演就是一个月,不图别的只图个热闹,只图个欢欢喜喜过大年。辛苦一年,自娱自乐,自家乐意别人开心,何乐不为!由于长期的坚持和不懈的努力,老胡村的文艺演出影响力大了,演出水平高了,60年代自创自演的《一棵茶叶》竟在徽州地区文艺汇演中得了大奖,老胡村这种农村文化阵地的建设80年代初的《徽州报》曾作了专题报道。一个当时只有200多人的山村“练”到这种火候实属不易,全靠一批热心人的执著,也靠胡岩轩老师的无私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