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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胡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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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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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6-11-08
作者:胡之胡

    寻人启事:胡二,男,18岁,中等身材,上身的确良衬衣,下身涤纶灰裤,足下一双蓝色拖鞋,红袜。国字脸,唇上一抹黑须,面容清瘦刚毅,一脸的不服气。
    胡二看着胡二的照片,心中渐渐的波涛滚滚。
    那时候的胡二多么年轻,多么傻逼。胡二觉得真该把这张照片复印下来,贴满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电线杆子,让所有牛逼轰轰的人们仰头观望、指手画脚。也可以发在网上,让曾经喜欢胡二的女人重新走回那个纯真年代因而热泪盈眶。
    这些女人当时还是十七八娇嫩的女孩,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变得不要脸,是否已经和现在的胡二一样老练、灰暗、阴阳怪气?两年前,胡二在那座他熟悉的城市等车,忽然一转头就看到了她:依然是十年前日本少女的发式,依然是苗条的身材,依然是嗲声嗲气的语调。只是穿得华贵了,胸脯比十年前高出了两公分,真假莫辨。那时正好下着《花样年华》里的雨,胡二虽然躲在树下,但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正需要一把浪漫的花伞。
    胡二首先发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正慌乱地打量前方,只用余光警惕着胡二。或许她以为不过是一个流氓的恬不知耻,还下意识别过身子,向旁边挪了一小步。胡二身不由己凑了过去,她索性转过脸来怒气相向,忽然一声尖叫,喊着胡二的名字,娇艳妩媚,差一点就扔掉伞扑过来。
    胡二当然希望她扑过来,死死地抱住自己,咒骂叫喊热泪盈眶,然后就留下来,然后就那样。事实上,她只是像见鬼了一样尖叫一声,一把伞罩住了胡二,还保持着理智的距离。
    胡二的眼前又出现了高中分别时的情景。他习惯叫她萱儿,叫她萱儿的时候就有一种心疼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萱儿说,到我家去。胡二脸热了,心蹦蹦跳。那时候萱儿已经决定不考大学了,参加干部考试,可以直接到机关上班。胡二当时还是农村户口,当然没有这种资格。他向往着大学,认为自己是一条潜伏在民间的龙,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在所有的高中女同学中,他和萱儿关系最好。萱儿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要求班主任把座位和胡二调到一起,遭到了班主任的严厉拒绝。但一下课,萱儿就凑过来,紧挨着胡二眉来眼去,经常让胡二神魂颠倒,以至于上课总是走神,常常被老师训斥。在胡二心里,萱儿热烈可爱,这让他一度树立了要娶她为妻的远大理想。
    萱儿的家在城里,萱儿的爸爸后来做了副县长,当时胡二只知道萱儿的爸爸是个官员,并不放在心上,更没有攀高枝的意思,也很鄙视这种龌龊的想法,当年的胡二就是这么一个生瓜蛋子。
    后来胡二大学毕业,媒婆给他介绍了现在的老婆,眉开眼笑说:人家是干部子女呢。这话很刺耳,不知道胡二为什么竟答应了。
    那天去萱儿家,胡二是愁眉不展的。这么多年来,胡二没钱买像样的衣服,整天破破烂烂的像个艺术家。当时胡二从口袋里掏出杂乱的几张角票,连抢银行的心思都有。他骑着叮当响的破自行车在城里转了一圈,花一块钱买了一双蓝色拖鞋,花五毛钱买了一双红袜子,就这么去看未来的丈母娘了。那时候胡二清纯的纤尘不染,甚至不知道还要买一点水果什么的,就那么空着手去敲萱儿家的门。
    这个毛病一直延续了很多年。大学毕业后,胡二要是想念哪个同学了,买上车票就去,一样空着手去人家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走的时候还要大包小包带上。后来胡二醒悟过来,对自己这种不通人情的作风深恶痛绝。
    可能是第一次去见丈母娘紧张吧,在经过一个大下坡的时候,骑着破自行车的胡二看到坡下很多人都停在两边,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还拿着小红旗晃来晃去。当时车速很快,胡二也没多想,只是纳闷这些人怎么都下车不走了。当他得意地从中间的空档急速穿过去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中间横着一根钢索,但为时已晚,眼见着胡二整个人旋转180度飞到钢索那边,车子留在这边。要不是胡二练过足球,眼疾手快顺势在地上一个前滚翻,恐怕那次相亲会选择在医院里。
    拿小红旗的人赶紧过来,吓得脸色煞白。胡二拍拍屁股说没事。那人帮他打扫了身上的尘土,还赞叹了一句“好身手”,胡二就飘飘然找到车子骑着就走,不像有人躺在地上诈死讹钱。这种事,胡二是不屑的。
    开门的当然是萱儿,上下打量胡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让胡二非常尴尬。家里都是高档家具,皮质的沙发高贵华美,胡二竟不知道坐在哪里好。胡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局促,只好沉默,偶尔说两句话,异常拘谨,一改他肆无忌惮、谈笑风生的优良作风。
    萱儿的妈妈买菜回来,上下打量着这个滑稽的生瓜蛋子,虽然面带笑意,但胡二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傲慢和鄙夷,这让胡二坐立不安。萱儿的妈妈说,吃了饭再走吧。胡二说,好。终是无话,草草吃了几口饭,狼狈而归。
    这次车站重逢,萱儿又提起当年,还是笑得那么没教养。胡二添油加醋把自己美化一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当年的事其实并没有结束。胡二上了大学后,依然和萱儿鱼雁传情,但毕竟相隔两地,萱儿早被别人恋爱了。如果胡二能坚持下来,未来也难说,毕竟,萱儿还是忘不了胡二的傻劲。那时,胡二已经知道萱儿的爸爸做了副县长,但从来都没动过巴结的意思,即便在大学毕业时由于没有关系只好独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也没去想利用这层关系。可以肯定,直到五年前,胡二还保持着傻逼的纯情,然而现在,胡二消失了。
    胡二和萱儿的车站邂逅,如同人生的一个插曲,一眨眼就过去了。在彼此热情的打听后,双方都渐渐血冷下来。是啊,过去了就过去了,那时候的人都失踪了,这不足为怪。
    就算这样,胡二还是喜欢萱儿。萱儿和自己紧密坐在一起吃饭,有时还勾肩搭背,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过去。萱儿拿出手机拍了一个亲密照,不知道是否还留恋那时的爱情,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否已经从她的手机上删掉。
    如今胡二手里只有萱儿高中毕业时的一张照片,笑得很干净很妩媚,那是一个时代的笑容,只保存在这张相纸上,终会随着纸张的腐败而消失。
    胡二后来有一点后悔,一是竟没有索要萱儿的电话号码,萱儿也没要胡二的。二是胡二没有在分别时抱一下萱儿,从恋爱到现在还从来没有拥抱过。最后,如果酒喝得多一点,胡二还想问问萱儿,那高高的胸脯是真是假。
    看着十八岁时那个一撇小胡子的青年胡二的照片,胡二忽然觉得人生若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下一步该迈向哪里。

    寻人启事:胡二,男,二十岁,光棍,小胡子,灰色运动衫蓝色运动裤,一双足球鞋,脚臭,时背一把借来的吉他踌躇满志四顾茫然。擅长狗屁诗、情书和检讨,因患精神病走失于青葱岁月。
    如果你二十年前去过坐落在孔子故里的那个二流大学,而恰巧又经过那个大学的足球场,你很可能会看到一个身体正在急剧发育的年轻人。他喜欢一个人在足球场练习足球技术,诸如凌空卧射和倒钩什么的。关于倒钩,胡二从接触足球以来一直心向往之,常常在足球场最大的沙坑仰面朝天,跌得四仰八叉。但他所参加的所有比赛,没有一次机会可以让他展示这个绝技,这让他看起来多少有点怀才不遇。但是他固执地相信,总有一天会技惊四座,说不准还会被AC米兰的球探千方百计挖走。直到有一天,胡二由于飞得太高,不慎跌歪了尾骨,才打消了去AC米兰的念头。
    你可能想不到,胡二喜欢足球其实与女球迷关系最大。他喜欢那种感觉:胡二在足球场像骏马一样驰骋,周围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但是胡二不去搭理她们,让她们叫去吧,让她们的喉咙嘶哑吧,让她们在不眠的深夜辗转反侧吧。
    二十年后的一天,胡二在自己所在的小城邂逅了当年的一个女粉丝。她像当年一样尖叫着,眼看着就扑过来,抱得胡二喘不过气来。不但如此,这个女粉丝还动手动脚,声称一定要亲眼看一看胡二的胸肌。胡二左挡右推,没让她得逞。最后分别时,这个女粉丝还是在胡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极其淫荡地飘去。
    想当年,这个女粉丝和她的三个同学强烈要求加入足球队,被胡二严辞拒绝了。那时候胡二的尾骨还安然无恙,发育并不像后来那么势不可挡。
    处在发育高峰期的胡二身体健壮、精力充沛,就像一头莽撞的公牛。他之所以没白没黑在足球场上练习绝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足球场地处女生宿舍楼前的开阔地,他相信在他飞起来的时候一定会有女球迷热泪盈眶。曾经有一个女球迷在饭店门口遇到他,袅袅婷婷和他攀谈起来。那时候的胡二还是一个纯纯的童男子,不知不觉下体急速膨胀,只好侧着身和那个女球迷东一句西一句,闹着大红脸。这时的胡二才终于明白了小时候的那个不解之谜:当年在生产队的大院里,胡二坐在马车上学着马车夫“驾!驾!吁!吁!”的时候,眼见着旁边的那头黑毛驴的下体伸出一个巨大的萝卜,站立不安。少年胡二以为驴生病了,赶紧告诉了身为生产队长的父亲。父亲粲然一笑,说没事。但胡二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孩子,研究了很长时间,阅驴无数,还是没搞明白。现在终于知道了,那是驴想谈恋爱了。可见,我们对真理的认识往往是从自身开始的。
    为了排解一身的欲火,胡二开始疯狂写诗。他住在上铺,常常一个人半靠在床上左思右想,奋笔疾书,一首首带着火光的情诗应运而生。为了满足广大读者的好奇心,我在这里就抄录胡二当年的一首狗屁诗,让你们看看身体发育的时候的恐怖景象。
    我想趴在你的胸口
    静静死去
    这必定是一个春天
    花朵开满两岸
    我只是一条寂寞的鱼
    在你的波光中迷失了身体
    还好
    月光照亮了我也照亮你
    别动
    让爱情慢慢呼吸
    如果不是后来胡二一念之差结了婚,也许,徐志摩在飞机失事以后多年又会苏醒过来。
    那时候的胡二是一个极品穷光蛋,这注定了他找不到女朋友。但胡二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决不会让自己饿死。每天早晨他都会赶在厨房师傅们起床前爬起来,装作锻炼身体的样子溜进餐厅,在一张大大的生铁板前瞅准四下无人,眼疾手快抠菜票。那些菜票都是前天打稀饭时沾在铁板上的,师傅们往往不屑抠。胡二抠完菜票就跑到门口喜笑颜开数菜票,每次都能抠他个五块六块的。那时候菜很便宜,最差的菜三毛钱一份,最贵的蒸鳕鱼之类的才九毛钱一碗。胡二拿着这笔巨款,每天都可以在中午去吃一顿自助餐,六毛钱一份,三个小菜;晚上可以去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家要上两个香香的菜饼,或者要一份白菜豆腐砂锅,高兴了还可以喝一瓶啤酒,可惜一瓶即倒,扭扭歪歪穿着拖鞋去跳舞。
    后来,也许师傅们发现了胡二的生财之道,竟然将铁板抠得溜溜光。没有菜票可抠的胡二伙同自己的舍友批发劣质服装,跑到女生楼前吆五喝六的,引来一大帮蝴蝶飞来飞去。后来这个同学私吞钱款,胡二拿起一把暖瓶把他砸晕就逃之夭夭了。再后来,胡二用一个月自学吉他,人五人六到孔子故里办吉他学习班,挣下了一笔银子,被狐朋狗友抢劫,大宴宾朋,花掉了大半。最后胡二只好铤而走险,利用关系倒卖旅游招待票,这才得以维持生计。
    但胡二并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他有崇高的爱国思想,经常跑到那个在学生运动中坐了19个月监狱的老师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胡二的嘴唇就是那时候磨薄的。如果学校有什么重大学术活动,胡二也总是踊跃参加,出尽了风头。
    有一次,香港中文大学的学生们参观孔子故里,晚上住在学校的宾馆里。胡二伙同几个死党深夜探访,同香港的女大学生聊得眉飞色舞。胡二喜欢待在那里,用磕磕绊绊的山东英语同她们交流,她们也拿撇腔撇调的普通话来倾诉衷肠。由于双方交流很困难,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更像是聋哑人之间的指手画脚。但双方显然都不在乎这些,和胡二几个人捉对厮杀,谈得热火朝天。
    坐在胡二对面的香港女孩子,穿着宽松的运动衫,飘逸的长发甩来甩去,青草般的香水味飘来飘去,弄得胡二浑身冒火。女孩子很开朗,笑语朗朗的,让胡二恨不得拥之入怀。反正谈话总是听不大懂的,胡二就凑过去紧靠着女孩的身体看她拍的照片,还偶尔可以肌肤相亲。女孩依然兴奋异常,胡二就越来越大胆,索性把手搭在她的肩头,感受柔弱无骨,直到后来女孩的男朋友回来。
    那真是个美妙的夜晚,胡二一夜未眠,躺在上铺胡思乱想。他甚至一度要去香港,直到清晨醒来后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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