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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访胡珲之研究 (修改稿) 胡丰炘 2006~2008年的新一轮地方志修纂中,我们在民国19年(1930)修成的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中,发现了卷首旧序载有盛唐大诗人李白写的《乾元己亥谱序》,这一发现为大诗人李白与胡珲“白璧易白鹇”的掌故事找到了真实的佐证资料,这一史实至今已被尘封了1260年,它不仅是太平地方史上一笔宝贵的财富,也给李白研究提供了一份重要的历史文献。 李白与《乾元己亥谱序》 李白所写《乾元己亥谱序》,是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中旧序的第一篇,原文如下:乾元己亥谱序 余在翰林,为同列者所谤,诏命散迹江湖。适采石而过黄山,访翰林同事故友胡公珲,退休养白鹇以自娱。主其家稍久。一日,以谱图示余,曰:“钦奉我太宗皇帝诏、高士廉岑文本,取天下谱谍,参诸传,作《民族志》修,是以应诏。得余本,窃附己意,增新而遗诸后。敢请一言,以弁其首。”余受而观之,为之叹息不已。胡盖舜之后也,周封其裔孙胡公满于陈,子孙以谥为姓。世居咸阳,代有显人,曰刚,为汉大司农;曰贡,为交趾都尉;曰广,为太子太傅;曰福,为姑孰刺史,避乱歙之黄墩;曰裕,为尚书,福之弟也,因隋亡于唐,隐遁宣之黄山。传至邦公,迁宏潭。惟公家碧山。今作是谱,深得一本合族之道,此予所以观其图而叹息也。呜呼,世之氏族,孰非古帝王盛德之后哉!然历世浸远,支脉日分,盛衰隐显之迹,有不齐矣;死生患难、庆吊救恤之礼,不能以相及矣;同气相视如途人矣。是故无谱非贤子孙莫能修也,有谱非贤子孙莫能传也。珲,亦胡氏之贤子孙哉!自有虞至于今,上下数千百年,蝉联奕叶,而文献足征矣。《传》曰:“公候之世,必复其始。”未有先世功德深厚而其子孙不能繁衍盛大者也,胡氏之族其可量也哉!故援笔序此,以复其请云。 峕(即“时”) 乾元二年己亥秋七月初浣陇西李白太白书序 以上就是李白为胡珲编修太平胡姓的第一部家谱《胡氏宗谱》写的《乾元己亥谱序》。乾元是唐肃宗李亨的年号,乾元二年是公元759年。当年甲子纪年为“己亥“。文中“主其家稍久”一句,“主”同“住”,表明在胡珲家时间较久,也说明二人交谊甚厚。 先理清这一段纪年。唐玄宗天宝纪年是天宝元年至天宝十四年,即公元742年至公元755年。安史之乱开始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十二月破洛阳,第二年天宝十五年六月攻破潼关,唐明皇开始逃难;七月,唐玄宗大儿子李亨称帝为肃宗,改元“至德”,所以天宝十五年也就是至德元年了。公元758年,肃宗又改元为“乾元”,公元760年又改元为“上元”。而762年,肃宗退位,代宗即位,则改元“宝应”,李白去世。 李白认识胡珲以后的游历 关于胡珲,后文另有论及。但为了理顺李白访胡珲的时间问题,先把李白天宝元年入翰林以后及其最后去世之间的游历,按郭沫若编的年表形式加以简述。 天宝元年(742)。李白四十二岁。春季在山东,四月登泰山,不久南下浙江,结识道士吴筠为友,住剡中(今浙江嵊县境)。秋天,吴筠应玄宗召入京,荐李白,白于是应召入京为翰林。是时,胡珲虽家太平碧山,但曾祖胡裕是从咸阳迁居太平的,高祖胡乐陵有名望,编有《胡氏统谱》。胡珲的父亲胡松,曾任御前常侍官。据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载,胡珲是翰林,可知已在翰林院了,故李白称为“翰林同事故友”,可见,李白在天宝元年秋天入京为翰林后,就认识胡珲了。 天宝二年(743)。李白四十三岁。在长安。有名的要杨国忠磨墨、高力士脱靴而“醉写蛮书”,就在这一年。 天宝三年(744)。李白四十四岁。春天在长安,应召写《清平调》词三首,把杨贵妃、唐明皇、牡丹花结合描写,遭高力士、杨玉环、张垍等人进谗,被玄宗“诏许还山”,赐金放归。三月间离开长安。会杜甫于洛阳,娶宗夫人于开封。当年在河南、山东两地,年底住兖州的任城。而胡珲仍在长安。 天宝四年(745)。李白四十五岁。整个上半年在任城。秋初到兖州会杜甫。秋末经扬州,再到浙江。年前到苏州。 天宝五年(746)。李白四十六岁。正月在苏州。春夏往来于扬州、淮安等地。秋初回扬州,住到过年。 天宝六年(747)。李白四十七岁。在扬州过年后,二月到南京。五月到当涂,在当涂横望山住到秋天,再去浙江会稽,不久回南京,此后在南京住了两年。 天宝七年(748)。李白四十八岁。游了一趟安徽霍山、庐江,不久回南京。 天宝八年(749)。李白四十九岁。在南京。 天宝九年(750)。李白五十岁。五月,从南京顺江去九江。秋天到开封、洛阳,在洛阳过年。 天宝十年(751)。李白五十一岁。春天从洛阳到山东兖州。秋天游河南西南部一带,不久到梁园(今河南商丘),然后游塞北边陲,写下许多边塞诗。 天宝十一年(752)。李白五十二岁。春天游今河北南部邯郸、广平一带,夏天在今河北中、北部,秋天到了幽州(今河北北部和辽宁一部分),忧心安禄山造反。 天宝十二年(753)。李白五十三岁。春天从幽州回到魏郡(今河北魏县)。不久重游太原。不久经洛阳回梁宋(今河北、河南、安徽交界处,古属魏、宋等国),又经梁园南下。秋天到了宣城、秋浦。入冬回到南京。 天宝十三年(754)。李白五十四岁。春去扬州,魏万从山西王屋山南下游浙江,到扬州相遇,同游南京,李白把已作《李翰林集》诗稿交于魏刊印(此集今已不存)。与魏万分别后,曾住贵池秋浦长时间,往来于秋浦、宣城、南陵等地,曾游陵阳山、黄山。 天宝十四年(755)。李白五十五岁。在宣城时间多,后去九江。宗氏夫人从梁园寄来信,李白《秋浦寄内》诗自叹:“我自入秋浦,三年北信疏……”,于是秋天回梁园。当年十一月安禄山反乱,只能和宗夫人南逃,山东兖州老家一子一女无遐顾及,避住九江,而往来于宣城、南京等地。 天宝十五年(至德元年)(756)。李白五十六岁。春天往来于宣城、当涂、溧阳等地,秋天去余杭,不久经南京到秋浦去九江,上庐山隐居屏风叠。永王李璘三次请他谋划,宗夫人阻止,李白心想报国,不从,入永王军。 至德二年(757)。李白五十七岁。正月为永王幕僚,作《永王东巡歌》。二月永王兵败,李白避去彭泽,被捕囚九江,宗氏夫人奔走营救,宣慰大使崔焕、御史中丞宋若思为之昭雪,释放出狱,参谋军事,赴河南讨贼,并上书肃宗荐举李白而不果。十一月,李白卧病安徽宿松山,肃宗判李白长流夜郎(今贵州北部桐梓一带)。 乾元元年(758)。李白五十八岁。开始流放,逆江而上,沿途时步行时乘船,多有友人勾留。十月,肃宗册立太子,大赦天下,独不赦白。 乾元二年(759)。李白五十九岁。春二月,沿江上行至白帝城,关中春旱,肃宗大赦天下,李白被赦,立时到江陵。南游岳阳,适贾至贬岳州司马,同游洞庭,游零陵,与怀素相遇。(着重号由笔者所加)。 上元元年(760)。李白六十岁。春天,从零陵回岳阳,即去江夏(武昌一带),复到九江、庐江,后去了南昌。 上元二年(761)。李白六十一岁。春游南京,后来往于宣城、和县之间。大将军李光弼镇守临淮关,李白决计从军,行至南京发病(胸肋发炎、腐烂,叫脓胸症),半途返回。入冬,归当涂太守、族叔李阳冰处养病。 唐代宗宝应元年(762)。李白六十二岁,在当涂养病。三月间上横望山向道士吴筠告别。脓胸症已向胸壁穿孔,成为“腐肋病”。十一月死于当涂。死前将诗稿托付李阳冰编集。 对于李白这二十年的行踪,要明确几个问题。 一、李白在天宝三年春三月被“赐金还山”,离开长安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长安了,因此在乾元二年流放遇赦前,没有和胡珲见过面,因此访胡珲不在天宝十三年。 二、胡珲在李白离开长安后,当在天宝十五年六月,安禄山打破潼关,玄宗逃难后,他才设法回到碧山的。可见从天宝三年三月以后直到天宝十五年六月,李白和胡珲没有再见过,故尽管天宝十二年秋,李白已到宣城,天宝十三年长住秋浦且常往来于秋浦、宣城、南陵之间,而且上了黄山,天宝十四年春夏仍在宣城一带,但胡珲仍在长安,李白应该会知道这些的。所以,“李白天宝十三年访胡珲”,是不可能的。 三、留心读郭沫若关于乾元二年李白的行踪,春二月遇赦,立时回到江陵。而游岳阳会贾至,已经是九月的事,故其行踪空缺了六个月,整整半年。这就是我在上文加着重号的缘由,注意这段时间的空缺。又,郭关于乾元二年至上元元年李白行踪也有不合情理之处,即宗夫人在庐山,族叔李阳冰在当涂为官,而李白都置之不理,却去湖南兜了个大圈子:江夏——岳阳——零陵——岳阳——江夏——再到寻阳——又去南昌,即五十九岁、六十岁都在湖南,次在江西,颇不合情理。而本文下文中的王琦的《李白年谱》却有“入寻阳”添注,入寻阳就会“适采石”,与上文的谱序写作时间的衔接就自然了。 李白乾元二年访胡珲 现在学界一般公认李白在天宝十三年(754)游陵阳山和黄山,《求白鹇》诗也作于这一年,也即访胡珲就在这一年。但现在《乾元己亥谱序》的发现,和上面李白的天宝元年以后的行踪,可以帮助说明李白访胡珲不在天宝十三年,而是在五年后的乾元二年。 下面我们先看看有关资料的记载。 《詹瑛系年》(即詹瑛之《李白诗文系年》)关于李白在乾元二年的行踪是这样说的:“白之得释,当在二月。还江夏、岳阳,旋赴零陵,去时在本年秋季。据《巴陵赠贾舍人》诗考证,贾至抵巴陵在乾元二年九月,李白诗当亦在是时。”巴陵即湖南岳阳,而零陵在湖南南部,“去时在本年秋季”,阴历九月了。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一书,关于李白的年谱也持此说,就是说李白遇赦是在二月,但直到八月,他只在江夏,即只在今武汉一带。可是李白《乾元己亥谱序》却是在“秋七月初浣”写的,即阴历七月上旬写的,并且“主其家稍久”,说明李白应在夏六月就已到了胡珲家了。而胡珲请李白写序,是天假其便的,李白是突然来到的,胡珲才动请李白写序的心思,要陪李白游玩一段时间后,才可启齿。 再看《王琦谱》关于李白在乾元二年的行踪:“未至夜郎,遇赦,还江夏、岳阳,入寻阳。”寻阳即今江西九江一带。这里,王琦谱比詹英谱增加了李白“入寻阳”的行踪。李白在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应永王璘邀请时,和宗氏夫人就是隐居在庐山屏风叠的,抱着“为君谈笑静胡沙”的热望下山后,不想永王败亡,自己亦被判罪长流夜郎。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十二月,和宗氏夫人于寻阳分别后,起程溯江去夜郎,直到乾元二年(759)二月遇赦,和宗氏夫人分别已十五个月。按人之常情,遇赦后,首先要见的人是最亲的人,也就是他的宗氏夫人。故王琦谱“入寻阳”一说是完全符合情理的,理应是看夫人、去采石后,再去湖南,才有合常情。 其三,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清康熙年间编纂的《全唐诗》其380页下,辑李白诗前,对李白的简介中有这样一段话:“……(永王)兵败,白坐长流夜郎,会赦得还,族人阳冰为当涂令,白往依之。”这里,与詹谱和王谱比,又多出李白得赦后奔李阳冰的行踪,即:“白往依之”。李白虽遇赦,但罪犯“叛逆”的戴罪之身,不免仍有余悸,所以先要投靠族叔李阳冰,以解决归宿问题,就完全在情理中;顺道访胡珲这位共事头尾三年的故友,而且早年来过黄山,熟悉路途,也完全是自然合理的事。 其四,今黄山区前身太平县的清代嘉庆《太平县志》卷八之《流寓》目,记的第一个人物就是李白:“天宝末,由翰林供奉流放夜郎释归,往来宣、南、泾、太间,杖履遍于川原。犹雅爱黄山,访胡公晖(珲),笼双白鹇以去。”这段话也说得很清楚明白。当年具体主持修这部志的是太平县教谕孔传薪,他在《序》中对记载人物有这样一句话:“登载一代人物较之山川风土尤为紧要,必详细确查。”那么关于李白访胡珲的史事,他在修志时当是确查以后而得出的结论。 其五,李白《乾元己亥谱序》所说的“适采石而过黄山”,译成今天的话,就是“到采石去而经过黄山”,“适”是“到……去”、“往……去”的意思。据此我们可推测李白的行走线路应是:由寻阳沿江东下,经今贵池(他已很熟悉)下船,再经青阳到石埭、到陵阳山、仙源、福固寺、胡珲家,再经仙源,下麻川,顺青弋江,下长江而去采石。 太平建县在唐天宝四年(745),天宝六年唐玄宗敕封天下名山,现在黄山区境内的陵阳山和黄山,一并受封,同时,唐玄宗还改“黟山”名为“黄山”,敕建陵阳山的仙坛宫;敕建黄山轩辕峰下的颓圮很久的轩辕古刹为福固寺(按:轩辕古刹始建于晋代),该寺与轩辕峰腰的神仙洞,同时供奉观世音。现在看福固寺石基遗迹,主庙共有五进,可见规模宏大。当时香火旺盛,信士弟子遍及池、徽、宁三府。从太平县治仙源到谭家桥罗村的古官道,福固寺为必经之地,从福固寺偏东北顺山间步道折向东,就到了碧山胡家村口绿柳桥,步道约15华里左右。太平建县后首任县令李偁很是勤政,可以推想,从仙源经福固寺到翰林家碧山,路途会是十分通达的。 解读李白的《至陵阳山登天柱石、酬韩侍御见招隐黄山》一诗,也可证明李白这次是得赦归来之作。这是一首应答韩侍御的古风诗,共30句,其中第13、14、15、16四句,含蓄地表达了他此前的一段险恶经历:“时泰解绣衣,脱身若飞蓬,鸾凤翻羽翼,啄粟坐樊笼。”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应永王李磷之邀下了庐山,本来为了报效国家,脱绣衣而从戎,身心很轻松,他自比像鸾凤一样要大展羽翼,岂知却很快就“坐”进了樊笼。从所引四句诗可见,这诗是写在流放遇赦以后,当是访胡珲而经陵阳山之作。 其六,《白鹇》诗结尾“笼寄野人还”,也告诉了我们李白是乾元二年访胡珲无疑。李白自称“野人”,“野人”是在野的人,就是老百姓,正和他流罪释归的事实相吻合。而认为他天宝十三年访胡珲,当时他仍有翰林身份,恰恰违背了“野人”这个史实。乾元二年释归后,翰林的头衔身分已被褫革。他才是“野人”一个,故完全可以肯定李白访胡珲就在乾元二年,而绝非天宝十三年。 根据以上六点,我们对李白在乾元二年的行踪可作如下推断:二月得释,还江夏、岳阳,入寻阳,上庐山会宗夫人,与夫人沿江东下,由贵池下船,至陵阳山,到仙源,经福固寺到碧山罗村胡珲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沿青弋江而下,至当涂族叔李阳冰处,停留一段时间后,启程赴湖南岳阳、零陵的。李白有诗叫《沿高溪下陵阳三门六刺滩》,高溪是黄山区麻川河在唐时的名字,青弋江上游。高溪流入舒溪河,舒溪河在唐时又名陵阳溪。六刺滩在黄山区新明乡三合村的麻川河段。麻川河在历史上一直是正常通行的水道。这首诗所写的就是三门六剌滩的水景,可见李白带着白鹇当从仙源乘船,沿麻川河,顺青弋江入长江,顺流而到采石去的。李白这首诗是三联小律,录于后:“三门横峻滩,六刺走波澜。石惊虎伏起,水状龙萦盘。何惭七里濑,使我欲垂竿。”经访问三门当地老年人,认为李白此诗写得很实际。 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就是郭沫若《李白与杜甫》中李白年谱,认为李白投靠族叔李阳冰是上元二年(761)的冬天,即遇赦后的第三年的冬天了。郭氏可能因获得相关史料有限而未能作正确判断。上元二年李白已61岁,此时他已明确患了脓胸症,行动很困难,到唐代宗宝应元年(762)十一月,62岁的李白即因脓胸症胸壁穿孔流脓在当涂采石去世。所以,到族叔李阳冰处,以《全唐诗》的说法较为合理,是乾元二年流放遇赦以后,途中访问了胡珲以后的事,而不可能带着重病还在外飘荡许久才去归依族叔的。 另一说是“李白上元二年(761)访胡珲”,虽有可能,但是不确。这时候,他的关注点是想报国,曾想到临淮关投军,结果在南京发病了。因为患病了,活动范围缩小了,只是以当涂为原点,在南京、和县、宣城之间活动了。 李白访胡珲的机缘 李白是在天宝元年(742)秋天因唐玄宗召入长安而供奉翰林的,天宝三年三月,即因为行为“疏散”,被讥谤为“褊促”,而被唐玄宗“诏许还山”,即李白自己说的“诏命散迹江湖”了。被永王邀请下庐山,正想抒展宏图大志,满兴而来,却获罪流放。据郭沫若考证,在唐明皇面前进谗的有张垍、高力士和唐明皇的宠妃杨玉环,唐明皇曾三次授李白官职,就被杨玉环阻挠了三次。而他只有在翰林院的文人圈子里才感到舒心些,所以称胡珲为“翰林同事故友”是情理中事。可是天宝三年离开长安后,和胡珲便一下十多年没见面。 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在“珲公”名下有注:“唐学士,隐碧山。”按《辞海》1125页“学士”条解释,学士是官名;并特别说明“唐代翰林学士亦本为文学侍从之臣,因接近皇帝,往往参与机要”,这就和李白《乾元己亥谱序》所说相吻合了。那么结合当年大的政局形势推想,天宝十三年李白来黄山,正当盛唐后期,政局仍稳定,胡珲既为学士,还会仍在翰林院,李白既离开长安,和胡珲就不会有见面机会。“安史之乱”爆发后,唐明皇避难四川,凄惶不已,他只会带领亲近之人和护驾部队,像翰林学士这样的文学侍从官员是不可能随驾的,胡珲自然要回到出生地隐居。江南没遭安史之乱的破坏,仍很安全。计算时间,安禄山是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叛乱,立即向西进兵,十二月就攻占了洛阳,第二年六月攻破潼关,唐玄宗即仓皇西逃。设或胡珲就在唐玄宗开始逃难时回家的,那么李白乾元二年六月来访,胡珲已经到家三整年,他修家谱,养白鹇都有足够的时间了。乾元二年来访,二人真是劫后重逢。 李白有实现其政治抱负的心,这种心情一直维持到他去世前。当年玄宗的召见,他认为机会大好,结果好景不长。永王李璘征召为幕僚,兴高采烈地满怀希望却差一点连命都送掉。正因为李白有政治抱负,他更是大诗人,富有天真幻想,所以遇赦释归后,尽管满腹冤屈,却仍希望唐肃宗“勿弃贾生才”,自比汉代贾谊而希望得到录用。不过,历经了一次生死劫,他对李唐王朝和自己的政治前途的看法,又清醒了许多,这个“清醒”,正是促使他包括访胡珲在内,希望见到老朋友以一吐压抑许久的心曲的心理和情感的动因。而访问胡珲,因为胡珲是他的“翰林同事故友”,上述他那复杂的心态,可以推想,尤其想和胡珲见到面,以释忧怀。 现在再读李白流放夜郎和遇赦释归过程中的几首诗,来看李白的心理与情感变化,可以探究到李白访胡珲的情感机缘。 先看第一首《流夜郎至西塞驿寄裴隐》,这是逆江上行至湖北黄石西塞山时所作,现仅录最后六句:“我行望雷雨,安得霑枯散。鸟去天路长,人愁春光短。空将泽畔吟,寄尔江南管。”心情是很悲苦的。年已花甲,却要去千里之外荒野的夜郎了却残年,东归无日,春光尚有几许?迫切希望天降雷雨,解救他“枯散”的残生。但却又明白知道那是如同屈原泽畔行吟一般,空有愿望,而这种愿望只有向朋友、知己们说说而已了。 释归回到江陵以后,那首《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就更加明白了:“去岁左迁夜郎道,琉璃砚水常枯槁。今年敕放巫山阳,蛟龙笔翰生辉光。圣王还听《子虚赋》,相如却与论文章。愿扫鹦鹉洲,与君醉百场。啸起白云飞七泽,歌吟渌水满三湘。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子虚赋》是汉代司马相如假托子虚、乌有这些假人名写的赋。李白得释,心里自然高兴,“蛟龙笔翰生辉光”,可是君王,你想我再给你写好听的颂词,我却是不愿再那么做了。他想干什么,诗句说得很明白,那就是和朋友知已寄情诗酒,托迹山水,白日放歌,痛抒胸臆去。可是,“圣王还听《子虚赋》,相如却与论文章”,他的心中却仍存与君王论文章一念,能解此一念的,胡珲当是最合适的对象。 再读他在江夏写的《江夏赠韦南陵冰》,这是一首政治抒情诗,情绪就更激烈了。韦冰曾为安徽南陵令,李白游南陵、宣城,是李白的东道主之一,好朋友,而这时也仕途遭贬。故人相见,惊喜非常,勾起满腹悲愤,诉说不已。全诗共34句,前面大段追忆往昔交游,爆出积压已久的不平,暗含着对肃宗朝廷的讽刺,其实是大梦初醒的痛心自白。现录最后4句:“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离忧。”捶碎黄鹤楼者何?为韦冰极度不平也!倒却鹦鹉洲者何?要为自己翻此不白之冤的案!但是黄鹤楼捶碎不了,鹦鹉洲也倒却不了,极大的悲愤中包含着回天无力、无可奈何的悲伤。满腔的爱国壮志、济世雄图,只不过是自己一场天真的迷梦,一场真实的悲剧。 但就是在这同一首诗中,却有这第7、8两句,“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流放途中想念故友已不可能见面,可他还是梦魂紧系着国都长安,希望“勿弃贾生才”的梦想之路,他还是不想堵死,找到胡珲,这种梦想或许就能找到部分答案。 联读这几首诗,再读他的《乾元己亥谱序》,如果他从江夏直接去了岳阳、零陵,笫二年春天再回来“入寻阳”,而不是释归后尽快地去庐山见夫人,倒显得其情感有些奇怪了。无论从王琦的李白年谱看,还是读李白这些诗,他释归后入寻阳,接着“适采石而过黄山”,更为符合李白当时复杂的思想感情。詹瑛、郭沫若的李白年谱中,就恰有这一段时间空白,漏掉这一段史实,显得可能,而王琦谱就能和《城南胡氏家谱》和《李白鹇》顺畅衔接,自然而合理。 现在不妨再推想一下,李白访胡珲想说些什么话?根据以上资料和情况,其一,和胡珲是“翰林同事故友”两重友情,是不同一般的,离情别绪是满肚子话要说,包括那一段冤情;其二,李白一向有政治抱负,尽管遭了不白之冤,满腹怨愤,可是仍不忘长安,不忘关心政局,以关心自己前程,而胡珲颇为熟悉朝廷内部情况,从朝廷归隐林下才三年,当是朋友中最适宜询问的人。无论倾诉衷肠,还是打听政局,访问胡珲都是最合适的。 胡珲何许人也 胡珲何许人也?这需要从中华胡氏得姓缘起作简要说明。李白在《乾元己亥谱序》已有简约交代:“胡盖舜之后也,周封其裔孙胡公满于陈,子孙以谥为姓。”据江西九江市胡观文先生于世纪之交主编出版的《中华胡氏人物大典》载,周武王灭纣后,追崇舜帝之德,查到自己部下有专管陶器生产的虞阏父是舜帝的第三十一代孙,即封其子妫满为陈国国君,并以己女太姬许配为妻。妫满长寿,死后谥号为“胡”,这便是今天中华胡姓公认的本姓氏的缘起。 据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世系表看,妫满传至五十八代孙之一的胡乐陵时已是隋朝。胡乐陵生有二子。长名胡福,隋炀帝时,为姑孰(今当涂)太守,隋大业年间(605-617)天下大乱,胡福避乱迁居今黄山市屯溪黄墩,成为今徽州胡和江西婺源清华胡始祖。次名胡裕,隋炀帝的兵部尚书,大业年间,避居在今黄山区三口镇尚书里,成为太平胡姓始祖。其居住地尚书里之名一直沿用至今,尚书里的古桥,据说是胡裕所建。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在胡裕名下注有“隋尚书,隋亡遁黄山”一语。 据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记,胡裕单传一子,名胡仁;单传一孙,名胡松。松生二子,即胡裕的曾孙,长名邦,迁今黟县宏潭,为宏潭胡始祖;次即胡珲,为唐学士。清乾隆、嘉庆《宁国府志》之“冢墓”中“太平县”目,记有“学士胡辉(珲)墓”:“在县南碧山。辉与李白友善,尝赠联云:‘溪水流声十里,笙歌从地出;山峰拱秀千年,图画白天香’。”该志由清代当时著名学者洪亮吉总纂,2006年10月出版点校本,胡珲墓内容载其第1089页。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与《宁国府志》所记胡珲及其故里事,事实相同,只是人名用字有异。 胡珲为什么成了学士而与李白结了缘呢?这得从李白《乾元己亥谱序》所记的“世居咸阳”说起。胡姓是西周陈国的开国国君妫满的后代,原住河南东部,但后来大多迁向了西北的甘肃东部、宁夏、陕西一带。中华胡姓公认的郡望“安定郡”,汉武帝元鼎三年(113)设,范围在甘肃东和宁夏一片。从西汉至隋,尤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胡姓十分发达,出了很多达官闻人,“安定胡”因此出名。 长安即西安,除西周建都名镐京、秦建都名咸阳外,从西汉到唐代,先后共11个王朝,以为国都,名长安,它成为士宦商旅的聚居地就是自然状态。太平胡姓始祖胡裕的祖辈“世居咸阳”,胡裕本身就是高官,隋就建都长安(隋炀帝时迁往洛阳),家住咸阳更是正常。这就是胡裕的祖辈“世居咸阳”的来由。 现在再看胡裕隐居太平尚书里后,他的儿孙辈情况,也即胡珲的父亲、祖父的情况。明嘉靖时,赐状元及第的江西吉安人罗洪先,为当时的太平《胡氏宗谱》写的《嘉靖甲申谱序》(嘉靖三年,1524年)的一条信息:“裕之后,常侍公松,太邑之胡所由始也。”常侍公松,即胡裕的孙子、胡珲的父亲胡松。“常侍”是官名。《辞海》1663页有注:“魏晋以来有散骑常侍,为经常在君王左右之官,简称常侍。”明万历年间,赐状元及第、司马局洗马兼翰林院修撰、秣陵(即今南京)人焦竑,为当时太平《胡氏宗谱》写的《万历丙午谱序》(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恰好为罗洪先的谱序做了注脚;其中说到胡松:“日松、日学,为常侍,剿反寇功不让于单骑。”松,即胡松。学,是迁居屯溪黄墩的胡福的曾孙,迁往江西婺源清华,为清华胡姓始祖。他俩都因功当了常侍官,能在皇帝面前走动。可以推想,胡珲搏取功名,会比一般人有条件,且得以进翰林院,既有机会接触皇家图书资料,又有时间走访祖居地族人。 上文罗洪先写的谱序开篇明义:“胡氏统宗谱者,统胡氏之宗乐陵公者也。”胡乐陵,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明载,即胡福、胡裕的父亲,胡珲的高祖,还没出五服。他“世居咸阳”,两个儿子都是隋朝高官,他整理他的祖辈谱系会有条件。那么唐太宗李世民下令全国献谱牒而修《氏族志》,他整理的《胡氏统谱》定已收藏皇家,胡珲当了翰林定有机会读到,这就为他退隐碧山重修家谱提供了条件,李白作《乾元己亥谱序》,也就有了着落。 从《乾元己亥谱序》可以读见李白和胡珲的关系,即后人称说的“友善”,李白“主其家稍久”可证。该谱序落款是“秋七月初浣”,即阴历七月上旬,那么可信李白在六月就已到达。 朱熹《乾道辛卯谱序》及其他 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保留了自唐至清多次修谱由他姓闻人和本姓名人写的谱序共8篇,外姓闻人朱熹等五人的序都论及李白、胡珲之事。 现在需要说明一个问题。社会一般认为,过去的族谱宗谱有攀扯同姓或他姓著名人物的嫌疑,李白为太平胡姓宗谱写了《乾元己亥谱序》,也有人因此存疑为“作伪”。故本节内容,特别举出宋代大思想家、教育家朱熹为当年太平《胡氏宗谱》写的《乾道辛卯谱序》为证,还有明嘉清年间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明万历年间翰林院编修汤宾尹和上文已引的明嘉靖状元、江西人罗洪先和明万历状元、南京人焦竑为当年太平《胡氏宗谱》写的谱序。 南宋孝宗乾道辛卯年,理学大家朱熹为当时太平《胡氏宗谱》写了《乾道辛卯谱序》(乾道七年,1171年)。该谱序对胡姓缘起,胡福、胡裕南迁繁衍,胡姓对社会的贡献都作了论述,其中尤其是对胡珲与李白的关系作了肯定。兹将该序有关胡姓缘起和胡珲与李白的关系一节,加以句读,抄录于下: “阅及宗谱,备查胡氏根本,方知出自舜之后也。武王克商,寻舜后而封胡公满于陈。以后生齿渐繁,星居分野,在先多住咸阳。及裕公、福公南渡,迁于徽、宣之间,碧山、清华乃其始迁也。复迁浙之龙泉、绍湖等处,闽之崇安等处,江、广之西北庐陵等处,并池、太、秣陵一带诸宗,皆一脉流传者。向仕于汉者固多,刚公、广公其杰出者,实有名于当代。仕于唐者甚众,学公、珲公其最高者,一与李克用并功,一与李白友善,后访至于其家,赠诗而作谱序,故胡氏修谱自此始矣。” 朱熹对胡珲的评价相当高,认为他是“仕于唐者”中的“其最高者”至于胡珲与李白的交往,说得更是明白不过。太平胡姓修谱即从胡珲开始。 上文所引秣陵焦竑《万历丙午谱序》,在讲到“曰松、曰学,为常侍,剿反寇功不让于单骑”后,接着说“珲居翰林,督四夷,馆学不下于谪仙”跟朱熹一样,认为胡珲很有教化之功,学问不比李白差,评价也是相当的高。 关于李白访胡珲、作谱序、求白鹇等情节,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所保留的旧有谱序中,还有资政大夫、南京吏部尚书、前翰林学士、知制诰国史湛若水写的《嘉靖戊戌谱序》(嘉靖十七年,1538年)和赐进士第、翰林院编修、文林郎、年青侍生汤宾尹写的《万历丙午谱序》都有论及。湛序说:“珲修谱,李白为之序。”汤序说:“珲公家碧山,有白鹇之异,谪仙以双璧易之。”这些都为李白《乾元己亥谱序》作了注解。 碧山何处 现在从福固寺走小路到碧山,柴林茂密,已经不通。而乘车从迄溪桥往西可以顺山间公路直达罗村,到了罗村就到了碧山。 胡珲以碧山为隐居地,可真是个风水宝地。以胡珲故居地为标志看,村庄座南向北。按传统居住地风水,讲究后靠前平,左高右低。后有来龙山,略高,前有踏马岗,低平。这两条垅岗都源于夫子峰,就像夫子峰伸过来的两条胳膊抱着村子。夫子峰在西,左首,高耸入云,源于夫子峰的凤溪自西向东,穿溪村中,从东边村口桥绿柳桥下流入龙溪。据村中老人说,凤溪两岸以前桃柳成荫,风景很美。 绿柳桥,是传统的村口镇风水的水口桥。两桥的石块略泛红色。桥面中腰外侧的桥名刻石,虽年深日久,字迹仍可清晰辨认为“绿柳桥”三楷体字。桥长8米多,宽5米,高至水面约6.4米。桥身苔蔓、枝覆、藤缠,桥下水浅、沙明、流清。桥的北端曾经有个“太白书院”,“太白书院”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废弃的纸厂和牛栏。“问余亭”立桥南头,跨路,是个砖木结构的亭子,北面对着“绿柳桥”,东西两面,山脚小径通行亭中。南面靠来龙山,原供有护法神韦陀菩萨,联云:“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中人。”亭柱有两副对联。一副即清嘉庆《宁国府志》所记李白赠联,上句“溪水流声十里,笙歌从地出”,写源于黄山夫子峰的凤溪河,源远流长,汩汩有声;下句“山峰拱秀千年,图画自天香”,写村西远处高耸云表的黄山夫子峰,真正拱秀如画。另一副是胡珲答联:“绿柳桥边山径,青莲马上诗机。”问余亭千年不圮,“文革”中被拆,近年重建为不影响通车,改建于绿柳桥上。 站在绿柳桥上看胡珲故居方向,沿来龙山脚进去,有一里多路。 宅基的遗址还在,中段呈弧形向前微微拱出,两端略略向后曲进。东西开间,全长约60米,南北进深约54米,总面积约2000平方米左右 。1200多年来,胡珲的后代居住原地的子孙,对于他们的祖基保护得很不错。据村人介绍,安徽电视台曾为胡珲原宅基地拍过纪录片。宅基正向前三米外,有一口半圆形塘,近门塘塝呈直线,长约17米,就是胡珲养白鹇的“玉潭”。胡珲的后人介绍说:“这叫半月塘”。池塘不大,成半月形,四周石砌依然完好,只是没有了“影照玉潭里”的那个玉潭的秀澈。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有了一个强烈的感觉:太白求鹇定在此处! 池塘对岸,据老年人讲,原有一棵十分漂亮的树,枝叶纷披,十分好看,可惜被人用钢筋箍死。黄山区《谭家桥镇志》记为“琪树”。 查《辞源》1120页注引《全唐诗》481页李绅的《琪树序》云:“琪树垂条如弱柳,结子如碧珠,三年子可一熟。每岁生者相续,一年绿,二年碧,三年者红。”村人所言该树形和《辞源》所载形貌概同。真正可惜了这棵宝树,令人唏嘘不已。 碧山之所以叫碧山,名字来历很可能是源于琪树。因为琪树人们认为只有仙界才有。特别是它的籽如同碧珠。而胡珲居住此处且有这一棵鲜有的仙树,结有这特有的碧珠,因而有了碧山之名。 胡珲故宅基西北向踏马岗南坡,原有太白庵一座,相传是胡珲给李白建的常来常往的旅居处。门朝西向黄山夫子峰,三间两进,中有天井,其木雕石刻十分精美。因年久失修,已于1951年倒塌,现仅存遗址。 清嘉庆《宁国府志》所记的“胡珲墓”,就在其故宅基东北向对面踏马岗,目测直线距离不到200米。 李白访胡珲之诗作 提起李白访胡珲的诗作,人们就会想到那首《赠黄山胡公求白鹇并序》和《山中问答》;而二轮修志中,谭家桥镇还有新发现,那就是李白写的已被尘封了1260多年的《访胡公珲》诗。 但,《赠黄山胡公求白鹇》,社会上流传的和《全唐诗》所录的相同,跟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所载,却有多处出入,而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所记则更为符合情理。下面先全文抄录太平仙源《城南胡氏家谱》所记者,再抄社会流传的,以存比较。 谱中所载: 闻安定世家有双白鹇鸡,盖是家鸡所伏。自小驯狎,长无惊猜。以其名而呼之,皆能就掌取食。然此鸟其性耿介,尤难畜之,因余酷好,竞莫能致。而胡公辍赠与余,惟求一诗,余闻之,欣然适意,援笔答之。 解余双白碧,易君双白鹇。白鹇白于雪,白雪耻容颜。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间。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闲。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辍赠,笼寄野人还。 社会流传: 闻黄山胡公有双白鹇,盖是家鸡所伏,自小驯狎,了无惊猜。以其名呼之,皆就掌取食。然此鸟耿介,尤难畜之。余平生酷好,竞莫能致。而胡公辍赠于我,唯求一诗,闻之欣然,适会宿意,因援笔三叫,文不加点以赠之。 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间。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闲。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辍赠,笼寄野人还。 两下相较,社会流传的诗,似颇多失真。 从题目看,前者称“碧山胡公”,较后者称“黄山胡公”为亲切。碧山是当地沿用已久的土名,而“黄山”是新改才十多年的名字,故当时从使用习惯上还是以“碧山”名自然顺口些,又前者因是胡公赠而颂白鹇,而后者却是“求”,两者相去颇远。 序文中有三处颇为突出。一处是前者序文称胡珲为“安定世家”,恰和李白读胡珲家谱资料,为胡珲写谱序密切呼应。另一处是前者“因余酷好”,是看见白鹇后而才爱好,而后者却是“余平生酷好”,于理不通。因李白诗唯此诗专唱“白鹇”,其他诗中均未见“白鹇”字样,所以说“平生酷好”不通。第三处是序文之尾,后者有“因援笔三叫,文不加点”,李白作风虽狂放不羁,但在胡珲“翰林同事故友”处当不致如此卖弄。而且,“援笔三叫,文不加点”这些词句,历来都是评论那种“倚马可待”“一挥而就”的文思敏捷者作文的用语,李白怎么会在写给“翰林同事故友”胡珲的诗中这样自己夸耀自己呢?以评价别人写文章的用语来写自己,情理欠通,根本不符合李白之才情。 最突出的是诗的头两句。前者是“解余双白璧,易君双白鹇”,因胡公辍赠,觉得受之颇丰,故解下身上佩璧以交换。白鹇是鸟中珍禽,而璧是士大夫才可佩带的贵重饰物,应该说易之相当,也才符合李白与胡珲的故友关系。然而后者却是“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便有些不妥。明明是胡公赠,为什么却提出“买”呢?文题中是“求”,诗中又“买”,不符合李白与胡珲的“友善”关系,李白又何以用语如此矛盾呢? 以上是两相比较而存疑,没有肯定与否定的意思。 《山中问答》一诗,首句即确定“碧山”,且诗的意境非常符合黄山之麓的碧山情景,也符合李白《乾元己亥谱序》中所说“主其家稍久”一句之意,为李白、胡珲“友善”一说,作了鉴证。 下面是二轮修志中谭家桥镇发现的李白《访胡公珲》一诗: 千重云水万重山,谁识胡公隐此间。 饲得珍禽足娱老,白云如海任飞盘。 此诗是谭家桥镇罗村村在广泛收集村史资料过程中发现的,是李诗还是伪作,详情待考。但其首句所描写的景象,确是进入罗村而到碧山之所见,在碧山胡家村展眼西望,夫子峰正是山色有无、白云如海,极符当地特色。诗为七绝,押韵合辙,通俗流畅,夸张合理,可以说和李白所写的绝句类短诗,风格是一致的。若与《山中问答》合并品读,便觉得韵味一致,表现了李白十分喜爱胡珲居处的心情。 李白游太平的综述 从前面的李白行踪可知,李白来太平究竟有多少回,很难说清,但是时间段可以大致肯定,一个是天宝十二年秋到天宝十五年春之间,社会流传的天宝十三年间是个能肯定的时间;一个就是本文所说的乾元二年六、七月间,访问胡珲。现在就李白游太平结合本文的陈述和太平民间的传说,做些简约的综述。 天宝十二年秋至天宝十五年春,李白住秋浦时间颇长,常往来于秋浦、南陵、宣城之间。天宝十四年春,宗氏夫人从梁苑寄来家信,他有《秋浦寄内》诗说道:“我自入秋浦,三年北信疏……”说明在秋浦住得很久了。而且他来往于秋浦、南陵、宣城,交通似不是以长江为主,而多以舒溪为主的。除了“白龙降陵阳,黄鹤呼子安”(《登敬亭南望怀古赠窦主簿》)、“欲往泾溪不辞远,龙门蹙波虎眼转。杜鹃花开春已阑,归向陵阳钓鱼晚。”(《泾溪东亭寄郑少府谔》)、“涩滩鸣嘈嘈,两山足猿猱。”(《下泾县陵阳溪至涩滩》)等诗作外,还有和汪伦的交游,新丰十景和李白的关系,说明这几年间,李白的足迹踏遍了太平不少去处,是可以肯定的。我们也不必拘泥于那么确切的做李白行踪表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李白对中国“道”一直是追崇的。唐玄宗就崇道,天宝六年封禅了黄山、陵阳山,敕建了黄山福固寺、陵阳山仙坛宫。天宝十三年,福固寺、仙坛宫,肯定是钟磬融融、香烟袅袅,李白信道,肯定要上陵阳山参拜窦子明的,而且真的在仙坛宫前遇见了黄山白鹅岭隐士温伯雪,道中朋友,自是见契,陪送温伯雪回黄山,给黄山留下了如同“醉石”一样的许多遗闻趣事,写下了《送温处士归黄山白鹅旧居》。这首诗描写了黄山的山势山貌,写了温伯雪的修炼,写了一路的行程,表达了重来黄山的愿望。 “去去陵阳东,行行芳桂丛。”真实写出了李白自己舍不得离开太平的“行行复行行”难舍情志。要去的地方是“陵阳东”——泾县、南陵、宣城等地,可是走走又回来。太平虽然当时建县才七八年,可是仙源早就有植桂的传统习惯,桂花树很多。仙源当时不叫仙源,就叫桂城,“仙源”之名是宋元时期才开始的。中唐诗人许浑来太平当县令,把太平比作武陵溪,可见当时仙源风光如何秀丽,李白到仙源比许浑为县令早近一百年,那句“行行芳桂丛”,可见对仙源是何等恋恋难舍了。 李白这次是从仙源乘船顺麻川河下行的,行经三门时,被三门的山水又勾留住了,于是又写下了《下陵阳沿高溪三门六剌滩》,为太平留下了另一首好诗。高溪就是麻川河,隋唐时叫高溪。这是李白天宝十三年游太平的基本情况,游陵阳山而上黄山,再从仙源走水路回去的。 李白访胡珲是乾元二年。他顺江东下,贵池下船,是熟门熟路,这回路经陵阳山,登上了陵阳山最高峰——中峰天柱石,写下了《至陵阳山登天柱石,酬韩侍御见招隐黄山》。他心中其实有一股熊熊烈火不得熄灭,就像在江夏写给老朋友而被贬官的南陵县令韦冰的诗那样,要捶碎黄鹤楼、掀翻鹦鹉洲那样,本来是“拥兵五陵下,长策遏胡戎”而遏止安禄山的。谁知反而“鸾凤翻羽翼,啄粟坐樊笼”了,本来有志报国,却变成了“反叛逆贼”了。陵阳山是他崇拜的窦子明的升仙之地,这回他是想登上石柱石仰天长啸一番的。由此可以推知,他遇赦东归,是不会如郭沫若所说的到湖南去兜一个大圈子的,而想早一点见到能了解一些情况的人。胡珲是他此时最理想见面的人,而且几年同事,他对胡珲情况自然了解。 《乾元己亥谱序》说李白在胡珲“主其家稍久”,除了上属情况外,还有些补零。 碧山北的平岗叫“踏马岗”,传说李白来碧山后,胡珲常陪他在这里骑马趟马的踏马岗西头南麓,胡珲还为李白建了“太白庵”,供李白常来住地,三间两进,粉墙石雕。千多年来维持不倒。1951年倒塌,现遗址尚存。 罗村有一条史传有名的龙岭驿道,其南端有个地名叫黄泥汘,唐宋时期是一处九十九家商家集镇,造纸、酿酒是这里的强项,纸的质量好,上好的米酒味醇香浓,这两样东西正合李白心意,你想,胡珲家离此不远,哪有不来光顾品赏之理? 不远处的黄帝源有个溶洞群,其中最大的洞深300米,内分八宫,多处莲花形岩。当地传说,胡珲陪同李白游过,因此史传名为“青莲洞”,因为李白号为“青莲居士”。 石门峡口地名叫白亭,是长岭的岭头,现建有白亭检查站,原来这里传统建有供人休息的路亭。这里西倚黄山,凭高临下,风光万千,传说胡珲陪同李白曾来此处,李白驻足良久,赞赏不已,于是后人在这里建亭,名为白亭。 鹊岭下的留杯荡,也有李白留杯的传说。留杯荡成为一个湖虽是清代道光年间的事,但如果不是鹊岭山体大滑坡,原来这下面是个偌大的芮姓村镇。隋朝末年,绩溪义军领袖汪华,为了支援太平义军领袖左匡政,就派部队打通了鹊岭和箬岭,所以岭下芮姓大村庄可能在那时就非常繁荣发达了。发源于天星洞的桃树汘,流到村中,就是一条不小的河了。集镇繁荣,河水滔滔,崇山峻岭,绿树葱茏,这种地方,胡珲自然要陪同李白来游,自然要享受一下当地的酒菜,而留下一段美丽传说的。 李白游太平,从现存李白诗看,大有可能在两次以上,但行程最清晰的是天宝十三年、乾元二年,这两次都是从贵池、秋浦南下,经过陵阳山,而后由仙源乘船东下的。 这些传说恰好充实了李白为胡珲写的《乾元己亥谱序》中的“主其家稍久”的内容,愈觉得和这些民间传说相映生辉。 几句题外话 社会上有种不好的风气,好攀龙附凤,于是就有了一个推而广之的比附:“修谱攀名人”,就是以前修撰宗谱好拉上一些名人,言下之意,宗谱上拉上一些名人,是修谱人虚构捏造用来给本宗族添彩的,因而至少是不实在的、虚伪的。由此可见,《城南胡氏家谱》有李白给胡珲写的《乾元己亥谱序》,很有可能是胡珲后人甚至胡珲本人所为,是为《胡氏宗谱》装门面的,李白根本没有这回事。 自然不排除历史上有某种故弄玄虚的事情,但是李白访胡珲是社会公认的事,尤其是《赠黄山胡公求白鹇》、《山中问答》都是康熙年间御制《全唐诗》上有名的诗,这可是史实!再说,唐太宗修《氏族志》,牵动各姓氏广修宗谱,胡珲的高祖,也即上文提及的胡福、胡裕的父亲胡乐陵公,就修了《胡氏统谱》,当时在咸阳。胡裕南迁太平,传到胡珲是第四代,他隐居碧山而修谱,也很自然,上文已论及。李白这时来访,机缘巧合,可谓天假其便,天缘促成。至于其中往来,本文已从多层面、多角度,结合事实,作了尽可能的分析,已然有了一个完整的结构。 另外,还要补说一句。我们的古人是尊重史实的,正如清嘉庆年修编《太平县志》的教谕孔传薪说的那样:“必详细确查。”想来胡珲或胡珲后人不至于虚构出“李白作《乾元己亥谱序》”这种亵渎大诗人李白的事情来。再说,太平胡氏始祖胡裕的孙子胡松,迁居黄墩的胡福的重孙胡学,已是皇帝亲近的常侍官;胡松的儿子胡珲已是学士翰林,《胡氏家谱》都已注明是朝廷命官,又何必去借重李白呢?而当时李白已是一个罪判流放刚刚赦免的野人,胡珲有必要去借重一个“叛逆”的名头吗?胡珲请李白作序,完全是和李白性情投合,私交甚重的缘故,而且是天缘巧合,事先并未预约。所以那种“比附”只是简单且无根据的类比而已,而这种不经证明的比附,用来作学问,是极其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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