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晚报(2018年11月1日) 图文:记者李环宇
因为当过兵,老胡更喜欢穿着这身军绿色的衣服干活儿。
长年修车,老胡的手很粗糙。
7点的北京,空气微冷,伴随着叮铃铃的清脆自行车铃声,56岁的胡延庆打开了位于清华大学学堂路边的修车铺大门,开始一天的工作。从小胡师傅被叫成老胡师傅,他在这里已经整整33年,看着从车铺旁骑车的学生走了一拨又一拨。守着这座园子,老胡觉得心里很踏实。
修车铺有个洋名字
在清华园里,老胡是一个标志性的存在。“车坏了,去哪儿修?”“学堂路那边的胡师傅修得不错,送那儿吧。”清华校园很大,学生宿舍区和教学区有一段距离,如果靠步行,又累又耽误时间,因此不少学生人手一辆自行车。即使是刚入学还不会骑自行车的新生,在这里待上俩仨月,也便学会了骑自行车。
自行车骑的时间一长,免不了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因此,学生宿舍区里便少不了自行车修车铺。
老胡的自行车铺位于宿舍楼15号楼边,两间毗邻的简易房面积并不大,其中的一间房里装满了各种自行车的零部件,在房子外面的挂着醒目的“卧伍真Bike Doctor Hu”的牌子。“卧伍真”这个洋气的名字是1999年工商局要求办营业执照时,住在15号楼里的一名博士生帮老胡起的。“卧”是指自行车要躺着修,也可以代表学生,像诸葛亮卧龙一样有才华;“真”是说东西比较真实,也指老胡不说假话;“伍”,一方面指收费比较便宜,因为那个时候补个车胎只要五毛钱,另一层含义也是指老胡是个退伍军人。
两元补个胎15年没涨
上世纪八十年代,老胡在北京当兵。服役期满的时候,是留在北京自谋职业还是回老家享受政府安置,老胡做了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他选择留在清华园,做一名修车匠,成了个体户。老胡留在这里,还有一点儿私心。
老胡服兵役的时候,妻子翟洪英也跟到了北京,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她在亲戚的介绍下,在一位老师家里做饭。“我的雇主特别好,他知道我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高中毕业没再继续念书,就鼓励我一边工作一边读了个设计专业的大专。”这也是翟洪英决定留在清华大学的原因。守着高校这样人才聚集的地方,对孩子的成长十分有帮助。
1985年,老胡的修车铺开张了。“打气、上油、紧螺丝、调闸这些只要花点儿力气的活儿,我们一分钱不要学生的。”老胡很内向,每次来了学生,都是妻子先去招呼问需要什么。
修车技术的精湛,再加上价格公道便宜,不少学生成了这里的回头客。开店这些年,气筒子打坏了多少,翟洪英已经记不清了。“刚开那会儿,补个胎要两毛钱。”后来随着物价的上涨,补胎的费用从最初的两毛钱,涨到五毛钱,一块钱,直到2003年后工商局统一涨到了两块钱,这个价格就再也没有变过。在校园里一待就是33年,翟洪英和老胡并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老家的人问我们在北京做什么,我们说修车,人家就撇嘴,觉得不是什么好工作。”翟洪英说,修车起早贪黑确实辛苦,但是守着清华大学,儿子的学习成绩挺不错,老两口又有些舍不得走。后来成绩优秀的儿子考上了北京邮电大学,也留在高校工作。
毕业的学生还记得老胡
另一个让老胡舍不得离开的是这里的情。“每年校庆的时候,总有毕业的学生过来,他们还会来看我。”老胡的话不多,在他的印象中,这样的学生有很多。“有一位留学加拿大的男生是1991年毕业的,在学校90周年校庆时,他回来一次。找这里找那里,一看到我后,抱着我就哭。说学校变化这么大,而我还在这里。我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你回来还能认识我?”
去年,一位和老胡年纪相仿的男士,一见面就给老胡鞠躬说对不起。原来,这位男士是1988年毕业的硕士生,当时他在老胡这里补车胎。“那时候大家的裤子上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车胎也是这样。”和裤子不一样,车胎的补丁多了,很容易漏气。当时这位学生头一天在老胡这里补完车胎,第二天发现车胎又瘪了,以为老胡修车偷工减料,便去找他算账。老胡赶紧把车胎卸出来,放在水盆里打气看是哪儿漏。这一打不要紧,车胎爆了。“学生当时就急了,上来就是一巴掌,紧跟着又给了我一拳,鼻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满脸都是。”老胡被送到医院后,休息了好几天才好。“后来他的同学跟我说,那阵子他跟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所以才情绪这么激动。再说人家已经跟我道歉了,我也没必要再揪着不放。”老胡说,想到学生们都不容易,他就没再追究,没想到人家还记得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专程过来跟他道歉。
在清华大学百年校庆的时候,有两个班的人来到老胡的铺子旁边,“他们说就你在?我说就我在。50多个学生过来跟我合影拍照,发到群里。他们说,发了之后全国各地都知道了。”虽然33年学校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不变的老胡和他的修车铺成了校园里一道独特风景。因为除了修车,老胡的有求必应也给学子们留下了温馨的记忆。有个要出国留学的女同学,因为国外修车的人少,零件又贵,所以临走之前拿了两套锁不说,又在老胡这里学了一个星期,琢磨如何修车。“暑假前经常有这样的学生过来,跟着我学修车,包括怎么换胎,修车闸什么的。”
这里满满都是美好回忆
如今老胡年岁大了,也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他每天依然早上五点半就从位于西二旗的家里骑车出发,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才回家。“清华里都是学生,他们下晚自习得十点了,修好了得赶紧把车给他们,不然这些孩子上课不方便。”
修了这么多年的车,老胡已经把清华大学当作了自己的家,他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很多记忆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1999年的时候,一位路透社的记者跟着拍了我三天,从我从家里出来到修车铺。后来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学生找到我,说你登上美国的杂志了。尽管我并没有看到,但是心里高兴。还有那个唱歌的老狼,以前我在马路对面修车,他留个小胡须,瘦瘦的,老狼老在我这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