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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虎妈:这个农妇,养出了35个博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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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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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7-08-26
来源:国馆(2017年8月22日)

    17岁嫁给49岁老头,23岁守寡,一生坎坷,她连书都没读过,却养出了中国最牛逼的大师——胡适,一生获得了35个博士学位。

胡适的母亲冯顺弟
1、17岁嫁给49岁老头,23岁守寡

    冯顺弟,一个老土得不能再土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淳朴的老农民生了个女儿,希望老天眷顾再顺个儿子传宗接代,却因培养出中国影响最大的大师而备受尊敬。
    冯顺弟本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长得不漂亮,倒也过得去,认识几个字,能做几门手工,过着清贫平凡的日子。

胡适的父亲胡传

    17岁那年,上庄的媒婆前来提前。父母很高兴,媒婆还没说完,父母的脸却黑了:男方叫胡传,一个四十九岁的老头子,年纪大就算了,还死了两任老婆,嫁过去做填房,太委屈,划不来。
    冯顺弟却不这么看:“给人家做晚娘,聘金彩礼应该多些,将来可以帮忙,你们重建祖屋的心愿总能实现了,听说胡先生也是个人人敬重的好人……”
    懂事到如此,也只有那个时代的女性才会这样。母亲终究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吃亏,又抹不开面子,勉强答应,却给了个假的生辰。
    媒婆高兴地去了,找村里的算命先生排八字,哪知算命先生记忆了得,一眼看出这是错的,知道错的就罢了,竟然连冯顺弟准确的生辰八字都还记得,摊开一排,金玉良缘。父母也只好认命,这或许是上天注定的吧。
    就这样,17岁的冯顺弟嫁给了比她大32岁的胡传。
    胡传虽老,却不糟。也算是书香之家,官虽不大,却能办事,人称“三先生”,在当地也颇有名望,冯顺弟嫁给她并不算亏。
    两年后,冯顺弟生了个儿子,取名嗣穈,后来有人帮胡嗣穈改了个名字,叫胡适,字适之。
    就在胡适还不满四岁的时候,却传来了胡传病死他乡的消息。
    死信传回家的时候,顺弟正坐在老屋前堂房门口的椅子上,听见读信人读到丈夫的死讯,身子向后一倒,连椅子倒在房门槛上。一时间满屋子的哭声,好像天地都在那一瞬间翻覆了。
    二十三的冯顺弟就此成了寡妇。
    作为当家的后母,大女儿却比她大七岁,大儿子比她大两岁,双胞胎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只比她小四岁,要当好这个家并不容易。
2、父母,永远是孩子最好的榜样

    胡传死后,胡家尚剩下几千两的存款,放在同乡的店家生息,也可以勉强支撑不至于挨饿受冻。
    可偏偏大儿子从小就败家,抽鸦片烟、赌博,到处欠下烟债、赌债。每年除夕,家中总有一群讨债的,每人提着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不给钱就不走。
    冯顺弟表面上依旧平静,走进走出,料理年夜饭、谢灶神、给孩子压岁钱,只当不曾看见这些人。等到近半夜,才请一位临近的本家来,每位债主发一点钱,好说歹说,将这些债主一个个打发回去。
    债主走后,大儿子才敢敲门回来。因为是新年,冯顺弟也不骂他,脸上也不曾露出怒色,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饭过年。
    大儿子没出息,偏偏大媳妇和儿媳妇也不是善茬,总是指桑骂槐,时不时拿些尖酸刻薄的话来刺激下冯顺弟,冯顺弟也不去计较,假装没听见,从来没说过一句伤人的感情话。
    冯顺弟仁慈大度,却并非没有原则,对于超过底线的侵犯,冯顺弟一定会坚决予以反击:
    胡适的五叔是个游手好闲的小人,成天在外游荡、赌博、吸食鸦片,一次在烟馆里发牢骚,竟说胡适的母亲生活不检点,家中有事总请某人帮忙,肯定给他不少好处。
    这话传到了冯顺弟的耳中,气得冯顺弟大哭起来,哭完之后,冯顺弟将本家的几位长辈请来,并把胡适的五叔叫来,当面质问。五叔自知理亏,最后当面认错赔罪,冯顺弟这才罢休。
    而胡适也像极了他的母亲,对人永远是谦谦君子,哪怕遭论敌奚落,也从不记恨于心,可在民族大义、自由真理面前,他却丝毫不会退让,哪怕是蒋介石,也敢当面批判。
    胡适本人也坦然承认,他日后好脾气的养成,和他这段日子的冷眼旁观很有关系。
    有句话说,三流的父母是保姆,二流的父母是教练,一流的父母是榜样,冯顺弟就是胡适最好的榜样,最一流的父母。

年轻时期的胡适
3、聪明的母亲,从不会当众教训孩子

    胡适在《四十自述》中这样回忆他的母亲:
    “我的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严厉眼光,就吓住了。”
    如果犯的是小事,冯顺弟就在第二天的时候早早起来,等儿子醒来时便好好教育他,让胡适反思昨天所做的错事。
    如果犯的是大错,那也绝对不会姑息,等到晚上人静时,关上房门,该骂的骂,该罚的罚,该打的也要打。
    有一次吃饭后,胡适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件背心,小姨怕他着凉,就拿了件小衫出来叫他穿上,胡适不肯穿。
    小姨说:“穿上吧,凉了。”
    胡适随口回了句:“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
    话一出口,冯顺弟就从家里出来了,胡适便赶快把衣服穿上,到了晚上,冯顺弟把胡适叫来,让他跪在地上,重重地责罚了一顿:“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地事!好用来说嘴!”
    冯顺弟气得发抖,胡适则跪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用手抹眼泪,不知道擦进了什么细菌,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得眼翳病。医来医去,都不见好。
    冯顺弟又悔又急,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舔去,她便真的拿舌头舔胡适的眼翳。
    教育孩子本是最正常不过,但绝大部分的父母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责骂,不但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也让孩子产生抗拒和排斥感,往往是适得其反。
    聪明的父母绝不会在众人面前当面训斥孩子,等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再跟他好好讲讲事情的厉害关系,该骂的骂,该罚的罚。在这一点上,冯顺弟超过了绝大部分的父母。

胡适
4、书,才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学区房

    胡传临死前曾留下遗言:“穈儿天资聪颖,应该令他读书”。冯顺弟的心中也一直怀揣着这份信念,不惜成本,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
    在胡适还不满四岁的时候,便被冯顺弟送到了学堂,因为年纪还小,要别人抱起才能坐到高凳上,一座就是好久,因为坐上去就爬不下来了。
    学堂的学费并不贵,每年两块大洋,为了让先生多加照顾,冯顺弟给了六块,而且逐年增加,最后一年加到了十二块。因为先生的多家照顾,即便年纪小,胡适的功课也丝毫不比别人差。
    据说经常有一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围在胡适的身边听他讲故事。于是就有了这样神奇的一幕:胡适用他的绩溪土话将古书的故事翻译过来,身边则有一群姑娘一边听他讲故事,一边纳鞋底。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冯顺弟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冯顺弟毕竟是冯顺弟。
    就在胡适出国留学的几年里,冯顺弟却日益病重,重到连起床都办不到,却从未告诉她的儿子。她私下里请人来家里拍了张照片,然后保存起来,跟家里的人说:
    “吾病若不起,慎勿告吾儿,当仍请人按月作家书,如吾在时。俟吾儿学成归国,乃以此影与之。吾儿见此影,如见我矣。”
    如此情深,读完已是泪流满面。
    最令人敬佩的是,她甚至向别人借了八十块大洋给儿子买了一部图书集成。八十块大洋是什么概念呢?毛泽东在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的月薪是八块,相当于毛泽东十个月不吃不喝的工资总和,而当时北京一套四合院的房子也不过二百块而已。
    冯顺弟却全部用来给孩子买书了。
    如果冯顺弟也像大部分的父母一样,将这些买书的钱通通换成零食、衣服、鞋子、车子、房子,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中国一定少了一个享誉世界、名载史册甚、影响历史变革的大师,不过是在微不足道的世界中增添了一粒砂土罢了。
    我们的父母天天都在绞尽脑子,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既能赢在起跑线,也能笑道终点站,各种培训班、各种补习班、各种兴趣班,却从不肯半个钟头陪孩子读本书,这样的家庭又怎么能培养出人才呢?
    对知识的渴望和获取,才是父母给予孩子最好的学区房。在这一点上,这个连学都没上过冯顺弟却足以将大多数的父母踩在脚下。

胡适
5、

    冯顺弟四十五岁那年,胡适留学归来,任教于北京大学,成为名声大噪的“洋博士”。第二年,儿媳怀孕的消息从北京传来,冯顺弟高兴地合不拢嘴。对她来说,一生的使命与期望算是全部了结。
    紧绷了数十年神经,一旦松懈,冯顺弟本来疲惫不堪的身躯在瞬间轰然倒塌。从发病到溘然长逝,不过十几天的时间。胡适都还没来得及从北京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后人常常感叹“民国之后无大师”。
    民国的确是个大师云集的时代,其中很多都出身寒门。
    他们依然能够屹立在中国文化的巅峰,让后人感叹、仰慕和尊重。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背后有很多像冯顺弟一样的父母:
    他们自己生活在社会底层,同样迫切希望子女成龙成凤。但是他们不会动不动就以父母之权威,凌虐在孩子的意志之上。或许他们没钱,无法给孩子丰厚的物质财富,却能给予孩子成长过程中最好的馈赠:一条通往知识巅峰的路。
    他们在生活的苦难面前坚强、坚韧,在孩子的教育中慈爱、温柔。他们本身就是孩子最好的导师和榜样。
    如果说胡适为代表的大师们是民国天空中耀眼的星辰,在背后点亮这些星辰的就是像冯顺弟一样的父母。
    为此,他们可能耗尽了毕生的精力与心血。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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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顺弟:旧时代里不简单的母亲

    胡适的母亲冯顺弟(1873—1918),是绩溪县中屯人。
  出上庄,过杨林桥,东北行十里许,即到中屯。顺弟的父亲是村里的农民,名叫冯振爽,小名金灶。青年时参加过太平军,随军里的裁缝学得一手好裁缝手艺。他平日勤耕苦作,农闲时便给人家做衣裳什物,为人勤俭正直,人称金灶官。
  金灶的妻子第一胎生下个女儿。在旧社会,重男轻女,女孩子是不受欢迎的,而且农家更特别希望有劳动力。因此,金灶给女儿取名“顺弟”,即含着顺下来生个弟弟的吉利意思。果然第二胎生了个儿子,以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一家六口,生活虽然艰难,却也和睦亲爱,自有一种天然纯朴的快乐。
  但冯金灶心里总压着一块石头。祖上传下来的老屋,在太平天国那几年的战火里毁坏了。他发誓要重振家业,在那老屋的地基上建造一栋更大更讲究的新屋。然而谈何容易!金灶夫妇苦做省吃,木料砖瓦还是一点也没有着落,没有钱!
  顺弟年齿渐长,懂事也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早。她长得——
  圆圆的面孔,有一点雀斑,头发很长……面貌并不美,倒稳重得很,不像个庄稼人家的孩子。
  在家里,她上侍父母,下扶弟妹,手脚勤快,为人也贤慧,最得父母钟爱,村里人都说金灶修得了个好女儿。顺弟也很体贴父母。望着父亲梦想新屋而忧愁的面孔,她常恨自己不是个男子,不能帮助父亲劳动,赚钱,建新屋。
  顺弟16岁的这年春天,上庄的星五嫂来到中屯金灶家,给顺弟说媒,说的便是她家的大侄儿,人称“三先生”的胡传。
  这一年,胡传已经48岁了。前妻曹氏死了十多年,儿女都已长大。他在外边做官,没有个家眷实在不方便,所以打算续娶个填房。
  金灶夫妇听了星五嫂的来意,当下心里为难。一来,怕攀不上做官人家,将来反让旁人笑话;二来,三先生比顺弟大32岁,又是填房,怕女儿不愿意;三来呢,三先生已有一大堆儿女,大女儿大儿子都比顺弟大好几岁,这样人家的晚娘不容易做,怕害了女儿一辈子。因此,金灶便对星五嫂说,这件事须同女儿商量,把媒人打发走了。
  晚饭后,金灶夫妇把上庄三先生要娶填房,星五嫂来说媒的事,对女儿说知。又说,做父母的也心里为难,要女儿自己拿定主意。顺弟听了,低着头,半晌不肯开口,但心里却在紧张活动。三先生她是见过的,人家都说是好人。她想,做填房,可以多要聘金;前妻儿女多,又是做官人家,聘金财礼应该会更好看些。这是她报答父母的好机会,可以帮助父亲建起他一生梦想的新屋。于是,顺弟暗暗下了决心,应承了。
  八字开过去了,与胡传的八字合过了;礼单送过来了;二月订亲,三月迎娶,农家姑娘冯顺弟,便变成了上庄胡传家的官太太。中屯冯家也造起了一栋新屋。
  婚后的第二年,胡传便把冯顺弟接到上海同住。第三年冬天,生下一个男孩,这便是小胡适;不过那时还不叫“胡适”,而叫“儿”。他是胡传最小的儿子,顺弟惟一亲生的一点骨血。
  小儿出世后刚满90天,胡传被调往台湾供职。到一八九三年春天,冯顺弟便带着一家子,抱着小儿,去台湾投亲,在胡传做官的台南和台东,度过了将近两年的很快乐的团居生活。那时已年过50岁的胡传,在公务之暇,剪一些红纸方笺,用毛笔端端正正写上楷字,教年仅20的冯顺弟认字。他们两人又一起教刚过两岁的小儿也开始咿哑识字,父亲当教师,母亲既是学生又兼助教。这老夫少妻稚子三口,享受到了人间最神圣的天伦之乐。到离开台湾时,母亲认了近千字,小儿也认了七百多字。
  幸福是那样短暂,瞬息即逝,悲痛却来得那样突然,沉重。中日甲午战争爆发的第二年,胡适母子刚离开台湾,回到绩溪故乡不久,就传来了他父亲胡传病死在厦门的噩耗。这家庭的巨变和不幸,在胡适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最初的记忆:
  这时候我只有三岁零八个月。我仿佛记得我父亲死信到家时,我母亲正在家中老屋的前堂,她坐在房门口的椅子上。她听见读信人读到我父亲的死信,身子往后一倒,连椅子倒在房门槛上。东边房门口坐的珍伯母也放声大哭起来。一时满屋都是哭声,我只觉得天地都翻覆了!我只仿佛记得这一点凄惨的情状,其余都不记得了。
  胡适的母亲遭到这般沉重的打击,当时还只有22岁多两个月零17天,虚龄也只23岁!她在人生的途路上还刚刚迈开几步,刚刚尝到一点生活的甜蜜,便青年丧夫,做了寡妇,这是一个中国妇女的最大的不幸!而她又“以少年作后母,周旋诸子诸妇之间”,再加上家业中落,经济困窘,诚如她的儿子所说,“困苦艰难有非外人所能喻者”。
  她23岁守寡,一直守了23年,受尽了人生的痛苦和折磨。而最大苦痛,莫过于许多亲人的相继死亡。这23年间,仅婆家和娘家,共死去七个亲人:
  1904年 三子胡洪死。
  1905年 父冯振爽死。
  1909年 妹冯玉英死。
  弟冯诚厚死。
  1915年 长女胡大菊死。
  长子胡洪骏死。
  1917年 长孙胡思明死。
  年纪轻轻的弟妹儿孙,这样接连死去,不断折磨着冯顺弟的精神和肉体。其中以她弟弟的病和死,情状最为惨苦。中屯流行血吸虫病。她的弟弟诚厚,幼习药业,农忙时回家种田,感染上血吸虫病。玉英妹死后不久,诚厚的病势转重,腹胀不消,又不忍让年老的母亲知道,便到上庄姐姐家来治病。胡适的母亲服侍汤药,夜不解衣。诚厚的病情却不见好转。她恐怕弟弟有个三长两短,老母亲的暮年就更难堪了。听乡间传说割股可以疗病,一天夜里,她便焚香祷告天地,用快刀从自己左臂上割下一块肉来,煎在药里。弟弟吃不下去,她又将肉烤焦,夹在锅巴中,让弟弟吃了。姐姐如此至诚,但和愚昧相结合,自然不可能起死回生。诚厚终于抛下年老的母亲,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儿女,撒手而逝,只给人世间又增添一个寡妇,三个孤儿。顺弟怎能不十分悲恸呢!
  23年的寡居生活,漫长而痛苦,她居然熬过来了!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呢?就因为有她亲生的一点骨血——她惟一的儿子胡适。只因为这点骨血,她含辛茹苦,把全副希望寄托在儿子的渺茫不可知的将来。为了这点骨血的将来,她愿意忍受一切,献出自己的一切,并挣扎着熬过了23年!
   儿子的将来应该是怎样的呢?她具体不知道,只是希望儿子学他的老子,能走他老子的道路。她常对儿子述说他父亲的种种好处,叮咛说:
  “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出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来……
  尽管她和丈夫只过了六年三个月零21天,她对胡传的思想事业也不真正了解,但她虔诚地崇拜丈夫,尊敬丈夫,爱她的丈夫,可以说是一个丈夫至上主义者。胡传亲手写的那些红纸方字,她也终生保存着,视为她与丈夫、儿子三人“最神圣的团居生活的记念”。在她的心里,丈夫胡传简直成了一尊崇高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而且,她又以虔诚唠叨的述说与叮咛,逐步在儿子的心里也树起了这尊偶像。
    为了儿子的将来,她管教很严。她没有读过书,却千方百计地履行胡传的遗嘱,送儿子读书。绩溪上庄一带,蒙馆学金很低,每个学生每年一般只送两块银元。先生教起书来自然也不肯尽心,只教学生念死书,背死书,还动辄施以体罚。这样,学生学起来没兴趣,便常常逃学。胡适的母亲却与众不同,舍得在学金上下本钱。据胡适回忆说:
  我一个人不属于这“两元”的阶级,我母亲渴望我读书,故学金特别优厚,第一年就送了六块钱,以后每年增加,最后一年加到十二元。这样的学金,在家乡要算“打破纪录”的了。
  因此一着,先生便对胡适另眼相看,特别优待,认真地为他讲书,把一字一句的意思讲得清清楚楚。这使胡适得到莫大的好处。他后来回忆说,他“一生最得力的是讲书”,正是他的母亲增加学金所得的大恩惠。
  胡适留学美国那几年,家中经济异常困窘。几个哥哥闹着分了家。胡适的母亲独立撑持门户,一切亲戚庆吊往来,人情南北,负担委实不轻,乃至靠抵当首饰过年,贫窘之状可见一斑。恰巧这时,族中胡守焕因家庭败落,愿将《图书集成》一部大书减价出售。胡适的母亲知道儿子想得到这部书,便借钱买下了。她宁肯自己遭受困窘,却仍处处为儿子设想,真可以算是一位注重智力投资的开明的母亲。
  然而,在儿子的婚事上,她却很不开明。她很早就为儿子包办订下了终身大事,也许是盼着早日抱孙子罢。
  到1918年11月,她历尽寡居的艰辛,离开人世的时候,虽然只活了46岁,心里却应该是感到宽慰和满足的了。她的儿子已经学成归国,当了北京大学的教授,而且成了倡导文学革命的知名人物。她感到遗憾的,可能是最后没有来得及抱孙子。


    胡适(1891-1962)字适之,安徽绩溪人,生于上海。幼年在故乡家塾读书,1904年随兄到上海,先后进梅溪学堂、澄衷学堂,1906年考入中国公学。1910年赴美留学,先入康奈尔大学农科,1912年转文学院,修哲学、文学。1915年人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系主任是杜威。从此一生信奉杜威的实用主义。1916年开始与在美同学讨沦白话文,最后写成《文学改良当议》,1917年1月发表于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杂志。这是最早全面系统地提倡白话文的论文,在新文化运动初期产生重大影响。1917年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参加《新青年》编辑,1920年出版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五四运动以后,思想逐渐趋于保守。1928年受聘担任中国公学校长兼文理学院院长。1931年回北大任文学院长兼中文系主任。1932年5月创办《独立评论》。抗战期间一直担任驻美大使。1946年就任北京大学校长。1949年到美国,次年任普林斯顿大学葛斯德图书馆馆长。1958年回台湾担任中央研究院院长。1962年2月24日中央研究院举行第五次院士会议,为欢迎新院士举行的酒会迎新院士举行的酒会结束时,因猝发心脏病逝世。
  文化大师胡适的父亲,大号胡铁花。这当然不是古龙笔下的武侠名人、楚留香的好友胡铁花,而是中过秀才、当过知州的胡铁花。胡适的父亲本名胡传,铁花是他的字。他最后的官职是台东知州,相当于现在的地市级。在清朝的台湾,这个官职不算小,但他更闻名于世的是诗才。胡适曾谦逊自己不会写诗,《尝试集》那类白话诗也确不以文采见长。但胡适的父亲胡铁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诗人。
胡传像
  我读过他的一些诗,奔驰、狂放而富有生气——“仰视飞云天外起,酒酣愁听大风歌”,在万马齐喑的晚清,应该是踔厉飞扬的。然而,在胡适绚烂的文学冠冕上,我们找不到他父亲的名字。胡传不甘心做个文人,他前往京师寻找报国机会,又怀揣一封介绍书,走了四十二天,到达冰天雪地的吉林,面见钦差大臣吴大徵,要求随大清使节去解决中俄边界纠纷。吴大徵好奇地接纳了这个少年。据说,吴大徵曾称赞胡传有治省之才,这也许是胡适的一家之言,但胡传却的确是个称职的地方官。当时台湾刚刚建省,在朝廷大臣心目中是个瘴疠蛮荒的苦地方。胡铁花却主动请缨,离开怀孕待产的妻子,来不及看一眼新生爱子,就踏上了茫茫海路。
  胡传到达台湾的时候,首任巡抚刘铭传的改革,已经人去政亡。东海危机乌云般翻卷在上空,到处是不安谧的波涛。胡传穷尽心血写下了第一部《全台兵备志》。他一定又像勘察中俄边境那样,走进了台湾岛的森林、山峡、海口,踏遍了郑成功时代的城垛和荷兰人留下的赤莰城。“华严世界,任凭我,踏遍云山千叠……”然而在王朝末日,这只是一个文人的梦想。
  三年后,中日甲午战争打响,胡传征募兵勇、守卫台东,但他的剑还未出鞘,就被光绪皇帝割让台湾的诏书冻住了。皇帝下旨:所有在台官员一律内渡,将台湾交接日本。胡传拒绝奉旨,做了封建文人最大的反抗。他四处奔走,募兵保台,又徒步行走到台南,衣衫褴缕,面见黑旗军老将刘永福,以书生之身要求参战。我想,胡适身上那打破千年文字八股的躁动血液,就流动在他父亲喷薄的脉管中。
  胡传病倒了,被刘永福护送回到厦门,几天后死于时疫。那是日军攻占八卦山的第二天。作为《全台兵备志》的作者,他应该是最知道八卦山对台南战略意义的人。与其说他死于时疫,不如说他死于台湾陷落的可怕命运。据说,胡传的家乡流传着他战死沙场的传奇,也许战死是胡传最美丽的神话。他壮硕的身躯,停歇在南国的红色土地上,仿佛关于历史和未来的无字之书。我注意到,胡适出生在1891年12月,他的父亲忧愤死于厦门时,应该只有三岁零几个月。而他的母亲,则是二十三岁的妙龄少妇。遥想娇妻幼子倚门而望,胡传眼中一定涌满坚硬如冰的泪水。那是失意诗人的泪水,是丧失国土的官员的泪水,更是一个丈夫和父亲的泪水。
  胡传内渡的船只,是台湾海峡封锁前的最后船队。海面上惊慌的海鸥,哀鸣的白鹭,还有哭泣流离的人群,曾带给诗人怎样的哀愁?暴风雨的四周是万籁俱静的深夜,黑黢黢的潮湿的夜空中,传来海浪亘古不屈的呼啸。然而,诗人胡传已经不能动笔了,黑暗的午夜里,他躺倒在厦门的风浪声中。
  胡适动笔写下《文学改良刍议》的时候,一定想起了他的父亲。当书生报国成为南柯一梦,文学就不得不站起来,拯救一个民族的生命力。这是一种倔强的坚韧,坚韧中也有淡淡的悲哀。胡传去世六十多年,他的儿子胡适终于第一次踏上了台湾。父亲的精魂守护在这里,激动的胡适无法克制血脉贲张,几年后骤然辞世。
  父子两人的生命,都在台湾画上了奇特的圆。这也许只是巧合。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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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她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 虽然气量大,但性子好。 虽然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岁零两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但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的那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胡适


    我小时身体弱,不能跟着野蛮的孩子们一块儿玩。我母亲也不准我和他们乱跑乱跳。小时不曾养成活泼游戏的习惯,无论在甚么地方,我总是文诌诌地。所以家乡老辈都说我「像个先生样子」,遂叫我做「麇先生」。这个绰号叫出去之后,人都知道三先生的小儿子叫做麇先生了。既有「先生」之名,我不能不装出点「先生」样子,更不能跟着顽童们「野」了。有一天,我在我家八字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老辈走过,见了我,笑道:「麇先生也掷铜钱吗?」我听了羞愧的面红耳热,觉得太失了「先生」的身分!
    大人们鼓励我装先生样子,我也没有嬉戏的能力和习惯,又因为我确是喜欢看书,故我一生可算是不曾享过儿童游戏的生活。每年秋天,我的庶祖母同我到田里去「监割」,(顶好的田,水旱无忧,收成最好,佃户每约田主来监割,打下谷子,两家平分。)我总是坐在小树下看小说。十一二岁时,我稍活泼一点,居然和一同学组织了一个戏剧班,做了一些木刀竹枪,借得了几副假胡须,就在村口田里做戏。我做的往往是诸葛亮、刘备一类的文角儿;只有一次我做史文恭,被花荣一箭从椅子上射倒下去,这算是我最活泼的玩艺儿了。
    我在这九年(一八九五── 一九零四)之中,只学得了读书写字两件事。在文字和思想的方面,不能不算是打了一点底子。但别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机会。有一次我们村里「当朋」(八都凡五村,称为「五朋」,每年一村轮着做太子会,名为「当朋」)筹备太子会,有人提议要派我加入前村的昆腔队里学习吹笙或吹笛。族里长辈反对,说我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太子会走遍五朋。于是我便失掉了这学习音乐的唯一机会。
    三十年来,我不曾拿过乐器,也全不懂音乐;究竟我有没有一点学音乐的天资,我至今还不知道。至于学图画,更是不可能的事。我常常用竹纸蒙在小说书的石印绘像上,摹画书上的英雄美人。有一天,被先生看见了,挨了一顿大骂,抽屉里的图画都被搜出撕毁了。于是我又失掉了学做画家的机会。
    但这九年的生活,除了读书看书之外,究竟给了我一点做人的训练。在这一点上,我的恩师便是我的慈母。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甚么事,说错了甚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时候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
    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出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来。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眠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藉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候我母亲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甚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一句,一抬头,看见母亲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
    晚上人静后,她罚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得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去睡。我跪着哭,用手擦眼泪,不知擦进了甚么微菌,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医来医去,总医不好。我母亲心里又悔又急,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舔去,有一夜她把我叫醒,真用舌头舔我的病眼。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


    我母亲二十三岁做了寡妇,又是当家的后母。这种生活的痛苦,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万分之一二。家中财政本不宽裕,全靠二哥在上海经营调度。大哥从小便是败子,吸鸦片烟,赌博,钱到手就光,光了便回家打主意,见了香炉便拿出去卖,捞着锡茶壶便拿出去押。我母亲几次邀了本家长辈来,给他定下每月用费的数目。
    但他总不够用,到处都欠下烟债赌债。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讨债的,每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大哥早已避出去了。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债主。我母親走進走出,料理年夜飯,謝神,壓歲錢等事,只當做不曾看見這一人。到了近半夜,快要「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位邻舍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户开发一点钱。做好做歹的,讨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一会儿,大哥敲门回来了。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这样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大嫂是个最无能而又最不懂事的人,二嫂是个很能干而气量很窄小的人。她们常常闹意见,只因为我母亲的和气榜样,她们还不曾有公然相骂相打的事。她们闹事时,只是不说话,不答话,把脸放下来,叫人难看;二嫂生气时,脸色变青,更是怕人。她们对我母亲闹气时,也是如此。我起初全不懂得这一套,后来也渐渐懂得看人的脸色了。我渐渐明白,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还难受。
    我母亲的气量大,性子好,又因为做了后母后婆,她更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大哥的女儿比我只小一岁,她的饮食衣服总是和我的一样。我和她有小争执,总是我吃亏,母亲总是责备我,要我事事让她。后来大嫂二嫂都生了儿子了,她们生气时便打骂孩子来出气,一面打,一面用尖刻有刺的话骂给别人听。我母亲只装做不听见。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出门去,或到左邻立大嫂家去坐一会,或走后门到后邻度嫂家去闲谈。她从不和两个嫂子吵一句嘴。
    每个嫂子一生气,往往十天半个月不歇,天天走进走出,板着脸,咬着嘴,打骂小孩子出气。我母亲只忍耐着,忍到实在不可再忍的一天,她也有她的法子。这一天的天明时,她便不起,轻轻的哭一场。她不骂一个人,只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苦命,留不住她丈夫来照管她。她先哭时,声音很低,渐渐哭出声来。我醒了起来劝她,她不肯住。这时候,我总听得见前堂(二嫂住前堂东房)或后堂(大嫂住后堂西房)有一扇房门开了,一个嫂子走出房向厨房走去。不多一会,那位嫂子来敲我们的房门了。
    我开了房门,她走进来,捧着一碗热茶,送到我母亲前,劝她止哭,请她喝口热茶。我母亲慢慢停住哭声,伸手接了茶碗。那位嫂子站着劝一会,才退出去。没有一句话提到甚么人,也没有一个字提到这十天半个月来的气脸,然而各人心里明白,泡茶进来的嫂子总是那十天半个月来闹气的人。奇怪的很,这一哭之后,至少有一两个月的太平清静日子。
    我母亲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候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总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甚么好处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她气的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问他,她给了某人甚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
    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岁零两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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