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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峄阳:与同时代的范士骥、韩邻佐并称即墨“理学三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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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被 胡宁生 从 胡氏故事 移动到本区(2017-03-20) —
     胡峄阳,与同时代的范士骥、韩邻佐并称即墨“理学三老”。曾任河南祥符(今开封)知县的“烟霞散人”、百福庵道长蒋清山曾撰联称其:“儒也为儒,仙也为仙,精神与墨水同长”,此联颇能昭示胡峄阳一生的神韵风采。
翟广顺

  在青岛地方教育史、文化史抑或乡土人物志上,胡峄阳都是一个迥异于一般封建知识分子的传奇人物。他生活于清初的即墨地区,因应童子试遭守门人强令搜身而拂袖归去,隐居于乡野,成为一介淡泊处世、不阿不虚、品洁行修的布衣学者,“其刚风傲骨为时人称道,名扬一时。”1胡峄阳名不登国史,述不刊当世,虽无大吏提请和朝廷封赐,也未入祀“乡贤祠”,却被民众世代赞扬和传诵。一胡峄阳,名良桐,后更名翔瀛,字峄阳,号云屿处士、不其二劳山人,山东即墨县仁化乡流亭村(今青岛市城阳区流亭镇)人。生于明崇祯十二年(1639),殁于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胡氏始祖自明永乐二年(1404)移居流亭,至胡峄阳已累十世。胡氏瓜瓞绵绵,“代有闻人,以耕读世其家,孝友敦睦,颇有淳古风,远近宗之。”2胡峄阳的曾祖父胡文翠,为明万历年间廪生,任河南汝宁府西平县典史时,搜集汝宁、开封、武陟一带兴于唐宋的得胜锣鼓表演资料,回乡后组织乡民依鼓谱演练,洼里盘鼓迄今保持了浓郁的河南乡土风味。父胡际泰因家贫无力于功名,致力农桑,将希望寄托于胡峄阳。胡峄阳童年就读于流亭家塾,因塾馆紧挨流亭市集,人闹肆喧,胡际泰将其托于本族洼里塾馆,并在塾馆西南柳溪北岸筑茅屋三间,供胡峄阳就塾食宿之用。
  青岛地处齐之东地,为山左僻邑,宋元以前虽有所开发,但因地处东陲,土阔人稀,农耕经济造成文化不甚发达。《隋书》称:“即墨俗尤朴鲁,人鲜文艺。”3《郡志》云,即墨人“淡泊自足,不尚文饰。”4明代中叶以后,随着海上交通的发展和商品经济的兴盛,青岛地区人口增多,经济大为改观,教育文化也逐步发展起来。但到清初,战乱使青岛的文化教育一度停滞。一些执守操行的前朝遗老不肯在清就仕,便于崂山择一佳境胜地结庐而居。其中有前明监察御史即墨人黄宗昌、工部右侍郎胶州人高弘图、江西饶州太守莱阳人张允抡等,均名望卓著。清王朝为稳定社会秩序,巩固统治政权,于顺治二年至四年,依次举行有清以来第一次乡试、会试、殿试,在全国各地推行文化教育。除官方的推动作用外,清初即墨的蓝氏、黄氏等几大文化家族也承继祖风重修书院,为青岛的教育营造了良好的氛围。这些文化大族多是耕读世家,这也给以田耕为生的青岛百姓带来通过读书获得出头之日的希望,即便不能借此发达起来,也是平民百姓坚守的宁可清贫、不作浊富的持家之道。
  顺治十年(1653),胡峄阳16岁应童子试。明清两朝科举与学校教育密切相连,应童子试是入官学进而应乡、会、殿试正规科考的唯一途径。胡峄阳通过了县学初试后,赴莱州府复试。当时官府为防止考生舞弊,生员入场时,场监对考生解衣检查。胡峄阳生性倔强,最厌恶苟且之事,不肯受此羞辱,愤然道:“执事为国家求贤,奈何盗窃相视?”遂拂袖而去,并发誓终生不再应试。在决定人生命运的科举制度面前,胡峄阳果决地将功名利禄弃之身后,持守了人性的尊严,他的选择彻底抛弃了依附王权以谋求腾达的奴性思想,完成了自身独立人格和独立精神价值的涅槃5。事实上,胡峄阳莱州府之行所引起的冲击和影响,对他本人及其胡氏家族都是明显而深远的。乡邻对胡峄阳这种常人难以承受的精神担当称赏者有之,劝勉者有之,惋惜者有之,训诫者也有之。对于胡际泰来说,舐犊之情与平生夙愿无奈地交织在一起;对于胡峄阳而言,违拗的苦痛随时光逐渐显现和加深。胡峄阳在忆念已故双亲的《歌老莱子》诗中写道:“厥后事亲多少人,中有一叟口难传。”6其自责之深、愧疚之痛,溢于言表。
  胡峄阳自莱州府科场返家后,怀着进与退、显与隐、苦与乐相互交织的矛盾和复杂心境,来到崂山华楼山阴石柱涧的慧炬院,过起了半隐半读的生活。慧炬院始建于东晋,是不其城古老的寺院之一。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名僧德清(憨山)因私建寺庙罪被充军,海印寺被捣毁,寺中大量藏书移于慧炬院,慧炬院遂为崂山著名藏书院。弃绝功名、一心向学的胡峄阳在此博览群书,学业猛进。慧炬院与白沙河南岸即墨望族蓝氏、黄氏的华阳书院、镜岩楼书院隔水相望,蓝念怡、宋琬、宋琏、范士骥、韩良辅、解氏兄弟均与胡峄阳生龄相前后,胡峄阳与他们同学同游,递相往来于各书院切磋经典,为日后治学著述打下了基础。在慧炬院,胡峄阳结识了孙笃先。孙笃先系明臣后裔,因仰慕崂山风光于不其山麓结庐而居,自号“琴隐先生”。胡峄阳赞赏孙笃先的节操和琴艺,二人诗书往来,志趣相投,成莫逆之交。胡峄阳另一至交是“烟霞散人”蒋清山,蒋清山曾任河南祥符(今开封)知县,明亡后于清顺治二年(1645)来到百福庵。他潜心修道,研读收藏大量经典书籍,使百佛庵成为闻名遐迩的藏书院。孙笃先、蒋清山均为不与世同流的高洁之士,胡峄阳不时与二人雅聚,或讲经论道、探究学术,或诗赋唱酬、挥毫泼墨,或同游崂山诸峰,寄情山水,君子之风,遂大行其道。“余读书慧炬时,先生之噬肤好我也”,正是胡峄阳晚年对慧炬读书生活的深切回忆。
  胡峄阳不到20岁时,父母相继故亡,“家甚贫,一介不取,蓬室瓮牖”。为生计胡峄阳以教学授徒为业,先后在流亭、洼里、即墨城南关等地教书授徒。他曾赋诗明志,曰:“我能耕,田何有?我能读,书在手,有书可读堪白首,笑语山妻解此否?君勿负,柳溪柳。”7胡峄阳50多岁后不再专于塾馆授学,经常应邀于即墨黄氏书院玉蕊楼,就《易经》和程朱理学作专题授课,与清初名士黄坦、黄培、黄贞麟、范炼金、范九皋、黄宗崇、黄子厚、周毓正、王泽洽、周旭、孙忭、解楷、杨还吉、解瑶等人交往甚密,时人称其为“崂山七十二君子”。
  胡峄阳不阿于世,清静自守,“于圣贤之书无所不读,于修己诲人之道谆谆不厌,人皆以理学大儒称。”8据其传世作品来看,他于儒、道、佛俱有广泛涉猎,对儒家的立身养性仁义之说、理学家的易理、道家的自然观化、佛的明心见性等均有深知灼见。与同时期的即墨学子相比,胡峄阳能博杂众家,明泾渭、辨淄渑、分良莠、立中和,格万物而致天理,以昭昭之明成一家之言。他勤于诗文,笔耕不辍,道德文章,哲思玄论,蔚然大观,著有《易象授蒙》《易经征实》《解指蒙图说》《柳溪碎语》《寒夜集》《竹庐家聒》《女闲》等。因胡峄阳不好名,所著多未锓布,因此在胡峄阳生前鲜有知者。《柳溪碎语》是胡峄阳的哲学随笔集,所辑篇章的写作时间最早为康熙二十四年(1685),最晚为康熙四十四年(1705),历时20载。书中以理学思想言天道兴衰之事理,阐述为人处事之规范,传扬仁道,宏博而微契。《寒夜集》是胡峄阳的散文集,辑录了他的读书笔记和对人生、对自然、对社会的感情,从而印证了胡峄阳一生博览群书、胸怀旷远,为后人留下了一个“为文蕴涵哲理、为诗情致旷远”的大儒形象。胡峄阳的诗作“得天地之灵性,独擅二崂风骨。语浅近而意深远,咏物厚而情感真”,“不事堆垛,不法一家,自出机杼。”9
  胡峄阳的思想归属一直存在争议。学界一般将其归为儒家,然当地人却将胡峄阳归于理学家之列,与同时代的范士骥、韩邻佐并称为即墨“理学三老”。胡峄阳本人则说“非晋非唐非宋,也儒也佛也仙”10,表达了他不拘泥于一家一派开放的学术取向。二胡峄阳忧虑于子弟失教而为非,著《竹庐家聒》为子弟持身处事、齐家睦族之宝箴;所撰《女闲》则为女子教育带上了持贞守节的礼教牢铐。
  清初的青岛属即墨县辖,为山东末邑,与海为邻,不通贸易。有“素擅鱼盐之利”的乡民,农闲时无其他娱乐方式,赌博在青岛地区甚为风行。胡峄阳曾见邻家子拾樗蒱物,来与拈弄。樗蒲是古代博戏的一种,这种赌具出自孩童之手,可见博戏普及之广。胡峄阳多年游历于即墨各地,晚年回到家乡,担心家族子弟沾染不良习气,失教而为非,于是将自己多年立身处事的心得及对子弟的期待写入《竹庐家聒》中,教导乡间子弟进取、向善、远邪。有论者称,胡峄阳“晚年于弟子教育多有用力,留心于细小,杜之于初萌,施之以诱导,尽之以理数。”11
  客观地说,胡峄阳的《竹庐家聒》下的是大处着眼、小处入手的双重功夫。从“自叙”可以看到,胡峄阳首先从孔子性习近远的思想立意,“经传之义,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而对于百姓子弟最为且要的修身之道则为“教先急务”,即教育内容必须本着最急切的事务设置,解决当下最迫切的现实问题。在胡峄阳看来,“不先防易染之习,辄授以圣贤穷理尽性之书”,与泥古不化没有什么两样。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胡峄阳既揭示了“圣贤垂训,皆以防习性”12的旨归,又从平民百姓修身齐家的立场,通过《竹庐家聒》这一平民家训,用长辈告诫子侄兄弟的口吻,提出了规范家人或家族行为、处理家庭或家族事务的言行准则。与帝王、贵族及士大夫家训不同,《竹庐家聒》作为地域化的平民家训,只是一部通俗、质朴的箴言式传家读物。
  胡峄阳自言“余未有知,何敢云训”,所撰《竹庐家聒》不过是“聊且言聒,故名家聒。”13因此,胡峄阳所列持家、睦族、孝道、礼仪等内容既体现了世俗化的特色,且《竹庐家聒》各章名为“便口辞”,是极为“便口”的“家常呱”,人称“乡言俚语皆达道义,呓语幼儿即可成诵”14。这种清浅、便口、易懂的行文风格,尽显家常絮聒的特点,突出了清初青岛地区家庭教化规训的典型特质。
  值得注意的是,胡峄阳的《竹庐家聒》不乏明哲保身,甚至冷漠麻木的消极成分。作为平头百姓,在没有权势与保障可以依靠的情况下,想要求得安全,妥协与退让无疑是最直接的方法。胡峄阳可以想到的应对方法不外乎三个方面:其一,谨言慎行,少问世事。“闻恶言,闻邪言,耳要聋,口要封。见恶事,见邪事,目要瞢,心要定。”15“爱看时,须学瞎;爱说时,须学哑。”16不闻社会上的恶事恶言,以此达到保护自身安全的需求。其二,警示犯罪,守法自保。《示幼儿知法便口辞》说,“为人休犯法,犯法没人替。为人要守法,守法得便宜。王法最无情,犯了饶不的。……才不安理行,便坠有罪地。”17只要不犯法,就不会被惩罚,也就可以保全自身。其三,不与世争,妥协避让。“人骂休回口,人打且须走。凡事看着天,强梁不能久。要与善人亲,莫与恶人斗。”18胡峄阳为这一篇便口辞命名为“趋吉避凶”。其实,为求平安选择谨言慎行、明哲保身的处世态度,是清初青岛地区平民百姓求平安、保安全的正常心理需求。只是胡峄阳“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训诫,比其他家训仅约束自身以求安全的训导,确实让人感慨老实守成的庄户人家,为求一夕平安所作妥协的无奈。
  《女闲》是胡峄阳用家训形式反映清初青岛社会状况的真实写照。青岛地区战国后文化发展缓慢,后随宋明理学用于治世,程朱之学很快与青岛农耕社会男权至上的社会文化相结合,成为青岛地区的主流思想。至清初,由于统治王朝为巩固政权大力提倡理学,导致青岛社会对女子贞节的要求愈演愈烈,要求女子守节的《女儿经》纷纷出现。作为清初青岛的理学大家,胡峄阳自然对女子守节深以为然。鉴于《礼记》“经文意包括而烦解,语典雅而难入”19,胡峄阳循《女儿经》“言俚而意远,以为教女童甚善,取其旨之有关大体者”20,专作《女闲》七条,为女子作训。通观《女闲》,只有一义,即要求女子守节,而守节必须避嫌,避的就是男女大防。《女闲》要求,“逢男子,当回避。目不接,语不交。”21“凡事识回避,免了人猜嫌”22,“男不杂女行,女不靠男旁。”23胡峄阳认为,女子只可谨守门户,绝不可与男子有私下交流。
  由对女子行为束缚的避嫌,进而到对女子身心极度迫害的守节。胡峄阳主张,女子守节“持守时,要义烈。气严正,清秋节。面如冰,心似雪。身如木,肠似铁。”24胡峄阳的《女闲》标榜了程朱理学女子贞节高于生命的理论,视清代青岛妇女陷封建桎梏于不顾,虽然他是出于教导胡氏族女严守妇道、恪尽相夫教子责任之目的。据载,清初至乾隆中期百余年间,即墨有130多名少妇殉夫自尽。清道光、咸丰、同治年间,即墨“全县的节妇烈女就有3588名。”25当然,清初青岛妇女守节殉烈之盛,不能把污水全部泼向胡峄阳,但胡峄阳的《女闲》确实迎合了父权制社会的主流思想,客观上为清初青岛地区的女子教育带上了持贞守节的礼教枷锁。《女闲》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清初青岛地区深受礼教束缚的女子教育状况。
  透过《竹庐家聒》和《女闲》,人们看到的是胡峄阳“循天地性命之学,发明于心,践行于身,立人以品行为先,为学以经义为重,于日常事物之中,存养省察,愔然内修”26的功夫,也可以从中看出其时其地社会文化变化发展的轨迹。三胡峄阳精于《易经》,以君子正视的角度阐发六十四卦之意蕴,征以史实,并据易学预示吉凶,帮危扶困,解惑决疑,被一方百姓誉为“活神仙”。
  明末清初连年遭罹兵荒,使青岛地区出现了“枕骸遍野,巷无居人”27的惨烈情状。后虽经顺治、康熙两朝极力恢复、发展生产,对于清初的青岛百姓而言,灾难却远远未曾结束。顺治四年(1647)的暴雨,“水与城齐,民舍倾颓,漂流浮尸积道口”28。康熙七年(1668)的地震,“城郭屋宇崩颓无算”;康熙十一年(1672)的地震,致使“大蝗蔽天”;康熙三十五年(1696),“大水,阴雨六十日”。更为悲惨的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的饥荒,“饿莩相望,草根木皮立尽”29,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情景。除天灾外,更有人祸作祟。“顺治十年,胶州总兵海时行作乱”;“顺治十八年,栖霞土寇于七作乱。”30这是史志记载的大规模作乱,而因天灾引发的盗贼劫掠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生活于清初青岛的胡峄阳洞悉崂山的社会和自然环境,对青岛地区的天文变化、海洋气象、风雨旱涝有深入而独到的研究。作为关心乡里、乐于助人、富于智慧的乡村贤达,胡峄阳以《易经》理论、阴阳变化、五行学说为依据,追溯前朝成败之因,推测天道人事,预测吉凶休咎,为当时即墨乃至胶东地区研究《易经》的大家。
  汉宋以降,中国研习《易经》诸家逐渐区分为象数派和义理派两派。象数派宗占卜、禨祥、图书,义理派宗老庄、儒理、史事。胡峄阳的《易经》研究崇尚致用,沿义理学派代表人物王弼“义生象”的思想,循胡瑗、程颐、杨万里、李光“卦义为首”的学理,形成了参证史事以申经说的研究路径。义即意义,理即道理。义和理无形无象,不能单独存在,需要通过文字或图形的描述方能显示。义理学派注重《易经》的卦名、卦爻辞和卦象中所蕴含的意义和道理。胡峄阳发现,易学前辈虽在“综卦情爻变以穷义蕴,而间引史传以证之”颇下功夫,然却“未能即三百八十四爻而一一玩其辞以比其事也。”胡峄阳发前人所未发,“取全《易》卦辞之为吉、为凶、为悔、为吝者征以事实,溯其成败,部列而条比之”31,其研究独辟蹊径,“于濂洛关闽之学别有微契”32,在胶东一带产生广泛影响。
  胡峄阳的《易经征实》是最见功力的著作之一。他秉持以象为体,以理为用,得出《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俱能依辞而设其事、索其隐、明其征、发其义,其广博深精,足资后鉴的结论。在胡峄阳的思想世界,“在物为理,处物为义”33,事物有体有用。事有治国、经兵、祭祀、稼穑、征聘、兴亡、礼制、文学、经济、评议,人有帝王、将相、宫嫔、阉宦、耆老、俊才、方达、贤士、村夫、野老,横列千百,纵贯古今,万象皆能对应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物象是义理的基础,卦义出于卦象。奇偶、九六、天地等数是变化的度数,是对阴阳卦象与气象的标度。综观《易经征实》,虽有穿凿附会、生拉硬扯的感觉,但不得不佩服胡峄阳缘象比附、取象比类的才智。在胡峄阳那里,现象是本质的表现形式,不容分离,现象(“象”)是本体(“理”)的自身显现,本体(“理”)又同现象(“象”)融合在一起。胡峄阳精研易理以经世致用,还可从他的另一部易学著作《易象授蒙》窥其一斑。胡峄阳在《易象授蒙》“自序”中说:“《周易》六十四象,皆切于日用之实,修己治人之道备,以此洗心,以此穷理,殆约而可操矣。”34不言而喻,《易象授蒙》旨在洗心穷理,胡峄阳超卓的器识可于易学研究见其造诣。
  胡峄阳据易学推演天道人事,推知前后,料事如神,在青岛地区声名鹊起,最著名的就是至今留传的“大乱不乱,大歉不歉;千难万难,不离崂山”35的偈语。此语在即墨崂山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这是胡峄阳根据青岛地区所处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总结出来的科学推断。“乱”指兵祸,即墨地处山陬海隅,非豪强所必争,历史上罕见兵革,涂炭尚少,因此称“大乱不乱”。“歉”指天灾造成农业歉收,崂山地处沿海,属暖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季雨水充足,历史上少见特大旱灾;由于地势中高周边低且近海,泄洪顺畅不会积水为患,所以也无大涝。即使有时小旱小涝,庄稼也不会太歉收,称为“大歉不歉”。胡峄阳的推断“吻合了三百年来崂山地区的自然社会发展变化规律”36,也成为世代青岛人厮守故土、固步自封、自满自足的理论基础。胡峄阳“就怕恶狗上岸”的警示被演变为“千难万难,不离崂山”之后,青岛人做起了平安梦。在胡峄阳故去百余年后的1897年,德人进犯青岛租占包括崂山在内的大片领土。更令青岛人蒙羞受辱的是,1914年9月日军(胡峄阳预测中的“恶狗”倭寇)在崂山仰口湾悍然登陆,胡峄阳最为忧患的事件终于发生了。
  因胡峄阳预测风水多有灵验,康熙二十年(1681),即墨县令高上达主持修筑城外淮涉河(今墨水河)坝堤,请胡峄阳考察水文。胡峄阳在沿河大坝遍砌条石,加固堤坝,又设计了一个洞龛,龛内置一尊镇水铁兽。因胡峄阳解《易经》昭象数,民间传为“每言必中”,他设计的镇水铁兽被后人传为胡峄阳预测洪水、为民消灾的故事。康熙四十二年(1703),流经即墨城南的淮涉河沿城西流至坊子街时,被窑头村北、坊子街村南的一座土坝截住,折而北流,至城北汇入龙泉河,西流至庄头村东再折向南流,河段为“弓”字型。胡峄阳根据淮涉河的流向和阻挡河流的土坝,预测雨季将出现堤坝被冲决的危险,便告之窑头村和坊子街的乡民尽快搬家,防患于未然。为纪念胡峄阳治理洪水的功德,即墨乡民雕凿了胡峄阳的半身石像。此像高约6尺,坐落于淮涉河南岸胡家村头。可惜,胡峄阳的这尊半身石像于民国初期(1915年前后)遭损毁。青岛民间还流传胡峄阳分身法助农种豆、力避蝗灾等传说。据说,就连当地村民春天要种什么庄稼都会前去征询胡峄阳的意见。
  胡峄阳对《易经》详尽的发挥基于他遵循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对事物正确的认识和判断,最终达到“心明如鉴,理圆如珠,志洁如玉,意清如冰,海阔天空,虚朗明照”37的思想境界。四胡峄阳生前以“生有异禀”闻名遐迩,因“无疾而逝”和后人发现其衣冠冢,致使胡峄阳身后留下了太多神话,多少影响了胡峄阳的学术研究。
  清乾隆版《即墨县志》载,胡峄阳“年七十余预示死期,无疾而逝。”胡峄阳死后,葬于洼里村后北大茔,墓碑镌刻“清处士胡公峄阳之墓”。胡峄阳辞世百年后,胡氏族人在东流亭村建胡峄阳祠堂,供奉胡峄阳及二位夫人江氏、战氏和子胡映藜木主。堂内挂有百福庵道长蒋清山编写的对联一副,上联为:“歉而不歉,乱而不乱,居之惟崂山最稳”;下联为:“儒也为儒,仙也为仙,精神与墨水同长。”此联颇能昭示胡峄阳一生的神韵风采。胡峄阳殁后,从乾隆五年(1740)始,《莱州府志》《灵山卫志》《即墨县志》《即墨诗乘》《即墨胡氏族谱》《崂山文艺志》《即墨县乡土志》《古今城阳》等志乘史书纷纷载录胡峄阳的事迹、故事和传说。1966年,胡峄阳的坟墓遭毁掘,墓中空无一物,引起人们百般猜测。由于胡峄阳对《易经》的研究和运用十分精妙,他的死逐渐被神话。传说他死于即墨东南海上千里岛(今千里岩)。清乾隆版《即墨县志》论及此事,胡峄阳于世间万事万物俱已放下,志独在参造化之功、明乾坤之道,以究天人之别。这期间他曾先后游历大、小管岛等诸岛屿,行踪飘忽不定,事迹玄渺无着。故后人传言他殁于即墨东南海上之千里岩,而现存洼里村北之东大茔不过其衣冠冢而已。
  胡峄阳被神话,明显带有古之夷国的青岛地区热衷于将人与事“道化”乃至“仙化”的地域特征。由于胡峄阳的《易经》研究,很容易使人想当然地把胡峄阳理解为一个到深山、海岛修炼法术之人,似乎与术士相差无几。胡峄阳被神话,固然传播了胡峄阳,但“道化”乃至“仙化”后的胡峄阳,其形象被大大扭曲甚至遭贬低,成了巫婆、神汉、术士之流。但是不管怎样,这些传说提供了多角度认识和理解胡峄阳的“镜像”,尽管有些“变形”。如果扬弃了传说故事和那些荒诞不经、相互矛盾的东西后,很可能会弱化胡峄阳的“品相”和魅力。当然,真正推动胡峄阳研究进入学术天地,需要更多热心者的积极参与,并付出卓有成效的努力。
  『翟广顺,男,青岛市教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三级岗位),青岛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注:
  13637刘世洁:《峄阳先生传略》,胡峄阳:《胡峄阳文集·竹庐家聒》,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47页、第51页、第49页。
  2胡映藜:《胡氏始建祠堂记》,胡孝泽:《洼里村志》,济南:山东省地图出版社,2008年,第249页。
  34《中国地方志集成·省志辑·山东》,第47册,南京:凤凰出版社,2010年,第181页、第47页。
  5居然:《一代先哲》,http押//blog.sina.com.cn/s/blog_598621580100rt49.html,2011年5月23日。
  61032胡峄阳:《胡峄阳文集·胡峄阳诗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0页、第29页、第1页。
  7胡峄阳:《感怀》,胡孝泽:《洼里村志》,济南:山东地图出版社,2008年,第269页。
  8刘世洁:《〈胡峄阳诗选〉序》,胡峄阳:《胡峄阳文集·胡峄阳诗选》,第1页。
  91114胡孝华:《〈竹庐家聒〉序一》,胡峄阳:《胡峄阳文集·竹庐家聒》,第1页、第1页、第2页。
  121315161718胡峄阳:《胡峄阳文集·竹庐家聒》,第1页、第7页、第21页、第28页、第23页、第25页。
  192021222324胡峄阳:《女闲》,胡峄阳:《胡峄阳文集·竹庐家聒》,第33页、第33页、第35页、第42页、第44页、第41页。
  25即墨县县志编纂委员会:《即墨县志》,北京:新华出版社,1991年,第779页。
  26柳西庵:《〈柳溪碎语〉序》,胡峄阳:《胡峄阳文集·柳溪碎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2页。
  272829林溥修、周翕鐄纂:《即墨县志》,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5年,第339页、第528页、第529页。
  30周铭旗等:《即墨县乡土志》,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1年,第28-29页。
  31张璧田:《〈易经征实〉序》,胡峄阳:《胡峄阳文集·易经征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页。
  33胡峄阳:《胡峄阳文集·柳溪碎语》,第63页。
  34胡翔瀛:《〈易象授蒙〉自序》,胡峄阳:《胡峄阳文集·易象授蒙》,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5页。
  35胡峄阳的原话是“大歉不歉,大乱不乱,就怕恶狗上岸。”其中“恶狗”指倭寇。后来被演变为“大难不难,大歉不歉。千难万难,不离崂山”。演变后的语式工整了,对仗押韵了,但其抵御外侮、警惕外夷入寇的喻世明言,却被演变得无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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