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翼细细翻阅余守义留下的小札,终在一册中,看到了一段文字,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昌翼当下便有了犹豫,拿捏不准,这几册小札,能不能如初所愿,交予余三石。
同时也就明白了,王清为何要把这些交予自己。
夜间枕畔,詹珠问起他可是看过了那些东西?从中可有什么发现?
昌翼便将实情,告知了詹珠。
詹球也一时惊呆住了!半响方说:“余家为你,牲牺太大!”
昌翼缄默无语。
昌翼想起延宾的志向:要造桥好大好大的桥。便筹集资金,要在进考川的河口,建座新桥,以便学子蒙童,方便入读。
众人见了他选的桥址,全都摇头。
胡清说:“这处尽是於沙,桥墩难固,为什么就不另选一处?”
昌翼则说:“此处连接三条途径,换了别处,则生出麻烦。”
“只怕省了那麻烦,又生出造桥新麻烦。”
昌翼一笑:“修桥补路,本就是为方便行人,有些麻烦也是自然。”
昌翼坚持就把那桥造在这处,众人也只好依他。
果不其然,待清桥基时,流沙漫掩,日清夜漫,难下基石。
众人看向昌翼,看他如何解决。
昌翼购得十几张大网,扎下四个大大的竹筏,网中装满桶大的石块,每张网都以多根粗绳系在竹筏下,借着水势,由上游放下,放至桥墩处,倾刻间将网绳全都割断,将石块连同大网,全沉下河。
四大网石块沉下,可见了水下石块堆积。
匠人便要断水砌那桥墩。
昌翼一笑:“无需着急,还需再投。”
一夜湍流过罢,第二日一看,那几大网石块竟不知了去向,那处仍满是流沙。
匠人正在惊诧,昌翼告知:“石块原本在沙之上,经这一夜的湍流淘洗,石沉沙浮,才成了这般。”
于是又是几大网石块依托竹筏放下,连着三日,河底才见了石块堆积而成的基础,浮沙再也难以侵袭掩没。
这时,昌翼才命人将河水引入新河,断了右岸半边河水,砌妥了桥墩。
如此照做,又断了左岸河水,砌就了另一侧桥墩,这才将桥造就。
昌翼造桥,孩童们相随贪看新奇,河畔好是热闹。
昌翼便问延政:“爹爹为何不怕麻烦地要造这桥?”
延政稍思即答:“为了方便他人行走。”
昌翼点头而笑。
詹珠情知并非单单为此,便问:“你还有它意?!”
昌翼点头:“春天耕地,夏天生长,秋天收割,冬天储藏,这是大自然运行的正常法则,这是人不可扰乱和违背的。但人是万物之灵,却能效法大自然,掌握规律,利用并加以改造自然。湍流推沙,於积甚深,桥墩难下,这是自然天成;大网沉石,湍流淘沙,令石沉实处,周而复始数次,沙尽石现,这是掌握了它的规律,利用了这湍流载石、淘沙,做到了天人合一,法天地大自然而造新物。看似造桥小事,我却用它验我黄老之学。”
詹珠便笑:“就你名堂甚多,造个桥也有番新论。”
昌翼笑说:“呵。天工造物,不尽人意。有些时辰,免不得就也需做些修正,诸如劈山造河之类。如是无视变化无穷的规律,不思法天地自然,便劳而无功,反受其害,劈山山塌,造河则新河未润,旧河干涸。连个石桥也难造成。其实,法天地自然,古早有之:鲧治水失之于堵,禹治水得之于疏,就是这个道理。只可怜今人没谁深究其理。只凭一时图发展心念,便想移山填海改天换地,做出了那多劳民伤财徒而无功的蠢事,还自喻为政绩。我之所以问延政,是想让他有所记忆,待日后能治州治县之时,为民造福能思良策,而非为一己政绩徒然劳民伤财。”
昌翼酷爱蒙童,视如亲子。
蒙童们便没了大小。一日午间,昌翼因昨夜著书迟睡,便犯了困,就在蒙馆伏桌打了个盹。
有淘气的蒙童,便用笔墨在他脸上画了眉、须。
延政自然有气,邀了几个玩伴,黄昏散学,在新桥畔,截下了那孩子,痛打了一顿。
第二日,昌翼却将那孩子,授予了学长,让他当了蒙童“首长”,管束他人。
十日过后,那孩子自愧学不如人,请辞卸任,并发愤读起书来。
昌翼这一不罚却奖的新奇教法,让詹珠不解。
昌翼一笑:“法天地自然,不仅单在造桥修路。人君治世、先生授学,也应效法顺应。即顺应万民的合而有生,生而有育,育而有成,志而善终的人生欲念。十来岁的蒙童,正是淘气年龄,一时兴至,戏弄了我,怎能深究?此乃天性使然。不事惩责,反倒用他,他必自省,知不足而后自愧,这才自己弄懂了些真的道理。知何为耻?知何为荣?从此励志上进。这也是社会图发展的基本法则,人君治国该有的基本纲领,与我授学,大同小异。”
詹珠笑说:“一个先生,倒虑起了国事。我都在为你着急。”
昌翼问:“为我急个什么。”
“三石他爹那些册子,如何处置,你可是有了主意?”
昌翼便没吭声了,只是笑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