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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宋代哲学家胡宏和他的《知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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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胡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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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络

中国宋代哲学家胡宏

    胡宏(1105-1161),字仁仲,号五峰,从小就跟随父亲胡安国学习程氏理学。20岁时,至京师入太学,从师程门高足杨时,与樊光远、张九成等理学家交往密切。胡宏曾荫补右承务郎,因投降派秦桧当权,胡宏不愿与之同流合污,遂辞官归隐,游学讲道于湘潭、衡山一带20余年,潜心研究和学习理学。他和父亲一起创办了碧泉书堂和文定书堂,还独自于宁乡建立道山书院,培养了一批学问造诣颇深的学生,如张栻、彪居正、吴翌、孙蒙正、毛以谟、赵师孟、赵棠、方畴、向语等人。
    胡宏在衡山20余年,写作了《知言》、《皇王大纪》等著作。其中以《知言》最为著名。《知言》共有六卷,包括胡宏讲学、读书的随笔和札记,以及同弟子的论学、答疑。《知言》由胡宏的学生、著名理学家张栻编成并印行。张在序言中说:“《知言》一书,乃其平日之所自著。其言约、其义精,诚道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对这部著作作了高度评价,因而使它成了湖湘学派传播理学的一部重要著作。《知言》在“守其家传”的基础上,坦步探讨了“性与天道”的理学主题,从而在理学范畴体系上奠定了湖湘学派的理论基础。所以,《朱子语类》载:“湖湘学者崇尚《知言》。”
    胡宏的理学思想有许多独到之处,在本体论、人性论、理欲观以及道物、名实诸关系方面的见解,具有非正宗的倾向。
    在宇宙的本源问题上,程朱学派以“理”为宇宙本体,陆王学派以“心”为宇宙主体,而胡宏则提出以“性”为宇宙本体。他认为“性”是“天下之大本”,“性也者,天地所以立也”,性在宇宙万物之先又派生宇宙万物,它独立于宇宙万物之外而又主宰着宇宙万物。没有“性”则无“物”,没有“气”则无“形”,“性”是“气”之本。胡宏所说的“性”与程朱所说的“理”,本质是相同的,都属于客观唯心主义的范畴。但他认为“性”是“天命之全体”,而“理”只是天命的局部,性具万理,性一理殊,二者的关系相当于哲学上的一般与特殊的关系,这与程朱理一性殊的理性观正好相反。
    在人性论上,胡宏反对以善恶言性,认为性无善恶。这实际上是一种人性平等论。他指出,圣人、凡人的区别并不是先天的“性”所决定的,而是由后天修养的差异造成的。宋代理学家多恪守孟子的性善论,因此胡宏的性无善恶说在当时颇受非难,也说明胡宏的人性论并非理学的正统理论。
    在天理人欲问题上,胡宏与宋代理学家绝对否定人欲的禁欲主义倾向不同,他提出了“天理人欲同体异用,同行异情”的命题。他认为天理人欲同以“性”为体,本质相同,无善恶之分,胡称之为“同体”。及至“性”之发,则有“心”之用:或“发而中节”,或发而不中节,于是有是非、正邪、善恶之分,胡称之为“异用”。同是天理人欲,由于人们主观修养上的差别,同一件事做起来不一样,同一行为而所得到的结果也迥然不同,这就是所谓的“同行异情”。胡宏“同体异用”的命题,说明了天理人欲是不可分离的,是互相包含的,天理中自有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天理人欲同时并有,同属天命,无先后主次之别。这些实际上是反对视人欲为恶,承认人的需要的合理性。
    关于“道”与物的关系,胡宏认为“道”是客观事物的规律或法则,“道”寓于事物之中,二者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即道不离物,物不离道。但“道”从属于物,“道不能无物而有道”。这与历代唯物主义思想家主张的“道不离器”、“道在器中”的观点是相通的。在名实问题上,胡宏强调先有事实,而后才有其名称,两者的先后秩序不容倒置,即“有实而后有名者也”。
    胡宏运用体用、致知力行等范畴,对道经与致用的关系作了理论说明。胡宏认为,圣人之道,就是理论说明。胡宏认为,圣人之道,就是要有体有用。通过学习、研究和思考,淮确地掌握儒家经黄中古代圣人治国平天下的根本原则和精神实质,即是“明体”,或称之为“致知”,然后以此去指导解决社会政治问题,即是“致用”,或称为“力行”。明体就是为了致用,致知就是为着力行。没有目的性的治学,或者学而不去力行,都只是一种空谈,毫不足取。胡宏尤其强调“致用”不是去为个人谋利计功的小用,而是为治国安邦利民的大用。“致用”必须从关心现实的政治、经济、生产活动出发。他抨击那些死守书本空谈仁义,而将实际事务视为俗务的所谓清高之人。胡宏一生无意于做官,但他对现实政治十分关心,时刻以国家安危为念,他为此曾向宋高宗皇帝上万言书,陈述自己治国安邦的主张。
    胡宏的学术思想,为湖湘学派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他的思想观点中的某些合理内核后来为王夫之所继承。
    胡宏的大弟子,后来成为南宋著名理学家的张栻,扩展了湖湘学派的理学思想体的规模,使其向理学正宗化道路发展。张式继承了湖湘学派的经世致用的传统,他也像胡宏那样,要求把内圣的道德精神和外王的政治功业统一起来,将“世之兴废”、“生民之大本”以及抗金复仇等一切“天下之事”作为学者必须学习的内容,这便使得湖湘学派的“实学”风格更加突出、鲜明。湖湘学派的开创者。
《知言序》

    知言,五峰胡先生之所著也。先生讳宏,字仁仲,文定公之季子也。自幼志于大道,尝见杨中立先生于京师,又从侯师圣先生于荆门,而卒傅文定公之学。优悠南山之下余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昼夜,力行所知,亲切至到,析太极精微之蕴,穷皇王制作之端,综事理论一原,贯古今于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见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发无声无臭之妙。使学者验端倪之不远,而造高深之无极。体用该备,可举而行。晚岁尝被召旨,不幸寝疾,不克造朝而卒。
  是书乃其平日之所自着。其言约,其义精,诚道学之枢要,制治之蓍龟也。然先生之意,每自以为未足,逮其疾革,犹时有所更定,盖未及脱稿而已启手足矣。
  或问于栻曰:论语一书,未尝明言性,而子思中庸,独于首章言之。至于孟子,始道性善。然其为说则已简矣。今先生是书于论性特详焉,无乃与圣贤之意异乎?栻应之曰:无以异也。夫子虽未尝指言性,而子贡盖尝识之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是岂真不可得而闻哉?盖夫子之文章无非性与天道之流行也。至孟子之时,如杨朱、墨翟、告子之徒,异说并兴。孟子惧学者之惑而莫知所止也,于是指示大本而极言之,盖有不得已焉耳矣。又况今之异端直自以为识心见性?其说诪张雄诞,又非当时之比,故高明之士往往乐闻而喜趋之。一溺其间,则丧其本心,万事隳弛。毫厘之差,霄壤之谬。其祸盖有不可胜言者。先生于此又乌得而忘言哉!故其言有曰:“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而必继之曰“心妙性情之德。”又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而必继之曰“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
  学者诚能因其言而精察于视听言动之间,卓然如夫心之所以为妙,则性命之理盖可默识。而先生之意所以不异于古人者,亦可得而言矣。若乃不得其意而徒诵其言,不知求仁而坐谈性命,则几何其不流于异端之归乎!
  栻顷获登门,道义之诲,浃洽于中,自惟不敏,有负夙知,辄序遗书,贻于同志。不韪之罪,所不得而辞焉。门人广汉张栻
  宋吴儆题五峰先生知言卷末
  右五峰先生知言一书,传于世,实甚久。凡后学之自伊洛者皆知,敬信服行,如洙泗之有孔氏,而吾乡学者或未见焉。某受此书于南轩先生,谨诿诸同志汪伯虞浸木,以广其传。异时吾党之士有文词者、有学问者、有才有智而可与立事者,有刚正不挠、恬退有守、温厚而寡过者,皆知以此道见终身根本之地,如萧何之守关中,寇恂之守河内。
《知言》
胡宏
《知言》之一《天命篇》

  胡子曰:诚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为能尽性至命。
  静观万物之理,得吾心之说也易,动处万物之分,得吾心之乐也难。是故仁智合一,然后君子之学成。
  观日月之盈虚,知阴阳之消息。观阴阳之消息,知圣人之进退。
  士选于庠塾,政令行乎世臣,学校起于乡行,财出于九赋,兵起于乡遂,然后政行乎百姓,而仁覆天下矣。
  生刑轻,则易犯,是故教民以无耻也。死刑重,则难悔,是绝民自新之路也。死刑生刑,轻重不相县,然后民知所避,而风化可兴矣。
  自三代之道不行,君臣之义不明,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行。夫君臣相与之际,万化之原也。既汩其利矣,末流其可禁乎,此三代之治所以不复也。
  尧、舜、禹、汤、文王、仲尼之道,天地中和之至,非有取而后为之者也。是以周乎万物,通乎无穷,日用而不可离也。释氏乃为厌生、死,苦病、老,然后有取于心以自利耳。本既如是,求欲无弊,其可得乎!
  爵位仪章,德之饰也。有德,则为等威,君子之所欲。无德,则器物而已矣,君子贱焉。
  阴阳之升降,邪正之内外,一也。是故仁者虽切切于世,而亦不求之必行也。
  寒暑之始终,天地之始终也。
  拘于耳目闻见者,众人也,无典章法度者,释氏也,安得其心徧该流通与论性命之理而反之正哉!
  一裘裳也,于冬之时举之,以为轻,逮夏或举之,则不胜其重。 一絺绤也,于夏之时举之,以为重,逮冬或举之,则不胜其轻。夫衣非随时而有轻重也,情纽于寒暑而乱其心,非轻重之正也。世有缘情立义,自以为由正大之德而不之觉者,亦若是而已矣!孰能不纽于情以正其心,定天下之公乎!
  见善有不明,则守之不固。或慑于威严而失之,或没于情恩而失之,或乱于精微而失之,或泪于末流而失之。伟哉,孟氏之子!生世之大弊,承道之至衰,蕴经纶之大业,进退辞受,执极而不变,用极而不乱,屹然独立于横流。使天下后世晓然知强大威力之不可用,士所以立身,大夫所以立家,诸侯所以立国,天子所以保天下,必本诸仁义也。伟哉,孟氏之子!
  义者,权之行也。仁,其审权者乎。
  道充乎身,塞乎天地,而拘于躯者不见其大,存乎饮食男女之事,而溺于流者不知其精。诸子百家亿之以意,饰之以辨,传闻袭见,蒙心之言。命之理,性之道,置诸茫昧则已矣。悲夫,此邪说暴行所以盛行,而不为其所惑者鲜矣。然则奈何?曰在修吾身。
  释氏定其心而不理其事,故听其言如该通,徵其行则颠沛。儒者理于事而心有止,故内不失成己,外不失成物,可以赞化育而与天地参也。
  自反则裕,责人则蔽。君子不临事而恕己,然后有自反之功。自反者,修身之本也。本得,则用无不利。
  有毁人败物之心者,小人也,操爱人成物之心者,义士也。油然乎物各当其分而无觅者,君子也。
  知人之道,验之以事而观其词气。从人反躬者,鲜不为君子。任己盖非者,鲜不为小人。
  释氏直曰吾见其性,故自处以静,而万物之动不能裁也。自处以定,而万物之分不能止也。是亦天地一物之用耳。自道参天地、明并日月、功用配鬼神者观之,则释氏小之为丈夫矣。其言夸大,岂不犹坎井之蛙欤?
  仁者,天地之心也。心不尽用,君子而不仁者,有矣。
  万物备而为人,物有未体,非仁也。万民合而为君,有一民不归吾仁,非王也。
  天命为性,人性为心。不行己之欲,不用己之智,而循天之理,所以求尽其心也。
《知言》之二《修身篇》

    胡子曰:修身以寡欲为要,行己以恭俭为先,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
  道不能无物而自道,物不能无道而自物。道之有物,犹风之有动,犹水之有流也,夫孰能间之?故离物求道者,妄而已矣!
  释氏之学,必欲出死生者,盖以身为己私也。天道有消息,故人理有始终。不私其身,以公于天下,四大和合,无非至理;六尘缘影,无非妙用,何事非真,何物非我?生生不穷,无断无灭,此道之固然,又岂人之所能为哉?夫欲以人为者,吾知其为邪矣。
  道非仁不立。孝者,仁之基也。仁者,道之生也。义者,仁之质也。
  未能无欲,欲不行焉之谓大勇,未能无惑,惑不苟解之谓大智。物不苟应,务尽其心之谓大仁。人而不仁,则道义息。
  强暴感仁义而服者有矣,未闻以强暴服强暴而能有终者也。
  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存神。神存天地之间,顺其命,勿绝灭之而已矣。死生者,身之常也。存亡者,国之常也。兴废者,天下之常也。绝灭者,非常之变也。圣人制四海之命,法天而不私己,尽制而不曲防,分天下之地以为万国,而与英才共焉。诚知兴废之无常,不可以私守之也。故农夫受田百亩,诸侯百里,天子千里。农夫食其力,诸侯报其功,天子享其德。此天下之分,然非后世擅天下者以大制小、以强制弱之谋也,诚尽制而已矣。是以虞、夏、商、周传祀长久,皆千馀岁。论兴废,则均有焉。语绝灭,则至暴秦郡县天下,然后及也。自秦灭先王之制,海内荡然无有根本之固。有今世王天下,而继世无置锥之地者。有今年贵为天子,而明年欲为匹夫不可得者。天王尚焉,况其下者乎?是以等威不立,礼义难行,俗化衰薄,虽当世兴废之常,而受绝灭之祸也。其为不孝孰大焉!悲夫!秦、汉、魏、晋、隋、唐之君,真可谓居绝灭之中而不自知者也。是故大易垂训,必建万国而亲诸侯,春秋立法,兴灭国而继绝世。
  义有定体,仁无定用。
  道无不可行之时,时无不可处之事。时无穷,事万变,惟仁者为能处之,不失其道而有成功。权数智术,用而或中则成,不中则败。其成败系人之能否,而权变纵释不在我者也。岂不殆哉!
  天命不已,故人生无穷。其耳目、口鼻、手足而成身,合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而成世,非有假于外而强成之也,是性然矣。圣人明于大愉,理于万物,畅于四肢,达于天地,一以贯之。性外无物,物外无性。是故成己成物,无可无不可焉。释氏绝物遁世,栖身冲寞,窥见天机有不器于物者,遂以此自大。谓万物皆我心,物不觉悟而我觉悟,谓我独高乎万物。于是颠倒所用,莫知所止,反为有适有莫,不得道义之全。名为识心见性,然四达而实不能一贯。展转淫遁,莫可致诘。世之君子信其幻语而惑之。孰若即吾身世而察之乎?
  先道而后言,故无不信之言。先义而后行,故无不果之行。
  阴阳成象,而天道著矣。刚柔成质,而地道著矣。仁义成德,而人道著矣。
  万物生于天,万事宰于心。性,天命也。命,人心也。而气经纬乎其间,万变著见而不可掩。莫或使之,非鬼神而何?
  法制者,道德之显尔。道德者,法制之隐尔。天地之心,生生不穷者也。必有春秋冬夏之节、风雨霜露之变,然后生物之功遂。有道德结于民心,而无法制者为无用。无用者亡[刘虞之类]。有法制繫于民身,而无道德者为无体。热体者灭[暴秦之类]。是故法立制定,苟非其人,亦不可行也。
  学进,则所能日益。德进,则所能日损。不己而天,则所能亡矣。
  事成则极,极则变。物盈则倾,倾则革。圣人裁成其道,辅相其宜,百姓于变而不知。此尧舜所以为圣也。
  造车于室而可通于天下之险易,铸鉴于冶而可以定天下之研丑,盖得其道而握其要也。治天下者何独不观乎此而反求诸身乎?是以一正君心而天下定矣。
《知言》之三《阴阳篇》

    胡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有一则有三,自三而无穷矣。老氏谓“一生二,二生三”,非知太极之蕴者也。
  小道任术,先其得,后其利,智己而愚民者也。圣人由道而行,其施也博,其报也厚,其散也广,其聚也多,贪欲不生而天下通焉。
  夫妇之道,人丑之者,以淫欲为事也,圣人安之者,以保合为义也。接而知有礼焉,交而知有道焉,惟敬者为能守而勿失也。语曰:乐而不淫,则得性命之正矣。谓之淫欲者,非陋庸人而何?
  变异见于天者,理极而通,数穷而更,势尽而反,气滋而息,兴者将废,成者将败。人君者,天命之主,所宜尽心也。德动于气,吉者成,凶者败,人者兴,小者废。天岂有心于彼此哉!谓之谴告者,人君覩是,宜以自省也。仁义服于吾身,是非明于吾政,虽四海沸腾,三光沦没,亦不足畏也已。若以天命为恃,遇灾不惧,肆淫心而出暴政,未有不亡者也。
  物之生死,理也。理者,万物之贞也。生聚而可见,则为有;死散而不可见,则为无。夫可以有无见者,物之形也。物之理,则未尝有无也。老氏乃以有无焉生物之本,陋哉!天得地而后有万物,夫得妇而后有男女,君得臣而后有万化,此一之道也,所以为至也。
  井法行,而后智愚可择,学无滥士,野无滥农,人才各得其所,而游手鲜矣。君临卿,卿临大夫,大夫临士,士临农与工商,所受有分制,多寡均而无贫苦者矣。人皆受地,世世守之,无交易之侵谋。无交易之侵谋,则无争夺之狱讼。无争夺之狱讼,则刑罚省而民安。刑罸省而民安,则礼乐修而和气应矣。
  守身以仁。以守身之道正其君者,大臣也。汉、唐之盛,忠臣烈士攻其君之过,禁其君之欲,纠其政之缪,弹其人之佞而止已。求其大君心,引之志于仁者,则吾未之见也。惟董生其庶几乎!
  道可述不可作,述之者天也,作之者人也。三王述之,五霸作之,其功德可考矣。
  深于道者,富用物而不盈。卫公子荆善居室,孔子何取焉?以其心不婴于物,可以为法也。夫人生于世,用物以成其生耳,其久能几何,而世人驰骛不反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圣人知天命存于身者,渊源无穷,故施于民者溥博无尽,而事功不同也。知之,则于一事功可以尽圣人之蕴;不知,则一事功而已矣,不足以言圣人也。庄周乃曰“圣人之道,真以治身,其绪馀土且以治天下”,岂其然乎?
  善为天下者务寝兵。兵,刑之大者耳。虽汉、唐盛主,礼乐废缺,法令专行,是兵常兴而未尝息也。纪纲如是,而欲有三代之文章,其可得乎!
  有情无情,体同而用分。人以其耳目所学习,而不能超乎见闻之表,故昭体用以示之,则惑矣。惑则茫然无所底止,而为释氏所引,以心为宗,心生万法,万法皆心,自灭天命,固为己私。小惑难解,大碍方张,不穷理之过也。彼其夸大言辞,颠倒运用,白谓至极矣,然以圣人视之,可谓欲仁而未至,有智而未及者也。夫生于戎夷,亦间世之英也,学之不正,遂为异端小道。惜哉!
  圣人尚贤,使民知劝,教不能,使民不争,明善恶之归,如日月之照白黑,然民犹有惑于欲而陷于恶。故孔子观上世之化,喟然而叹,曰“甚哉,知之难也。”虽尧舜之民比屋可封,能使之由而已,亦不能使之知也。夫人目于五色,耳于五声,口于五味,其性固然,非外来也。圣人因其性而导之,由于至善,故民之化之也易。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夫可欲者,天下之公欲也,而可蔽之使不见乎?
  天地之生生万物,圣人之生生万民,固其理也。老聃用其道,计其成,而以不争行之,是舞智尚术,求怙天下之权以自私也。其去王事远矣。
  时之古今,道之古今也。
  道者,体用之总名。仁其体,义其用。合体与用,斯为道矣。大道废,有仁义。老聃非知道者也。
《知言》之四《好恶篇》

  胡子曰:寡欲之君,然后可与言王道。无欲之臣,然后可以言王佐。
  志仁则可大,依仁则可久。
  仲尼从心所欲不踰矩,可谓尽心矣。天即孔于也,孔手即天也。释氏无障碍,而所欲不能不踰矩,吾知其未见心之全也,猖狂妄行而已。
  有其德,无其位,君子安之。有其位,无其功,君子耻之。君子之游世也以德,故不患乎无位;小人之游世也以利势,故患得患失,无所不为。
  一嘘吸,足以察寒暑之变,一语默,足以著行藏之妙,一往来,足以究天地之理。自陋者,不足与有言也,自小者,不足与有为也。
  人虽备天道,必学然后识,习然后能,能然后用,用无不利,唯乐天者能之。
  有之在己,知之在人。有之而人不知、从而与人较者,非能有者也。
  水有源,故其流不穷;水有根,故其生不穷;氟有性,故其运不息。德有本,故其行不穷。孝悌也者,德之本欤!
  有是心则有知,无是心则无知。巧言令色之人,一失其心于浮伪,未有能仁者也。
  等级至严也,失礼乐则不威,山河至险也,失礼乐则不固。礼乎乐乎,天下所日用,不可以造次颠沛废焉者乎!富可以厚恩,贵可以广德,是君子之所欲。有求之而得者,有不求而得者,有求而不得者,命有定矣。信而不渝,然后能为君子。
  有为之为,出于智巧。血气方刚,则智巧出焉。血气既衰,则智巧穷矣。或知功之可利而锐于立功,或知名之可利而进以求名,或知正直之可利而勉于正直,或知文词之可利而习于文词,皆智巧之智也。上好恬退,则为恬退以中其欲;上好刚劲,则为刚劲以中其欲;上好温厚,则为温厚以中其欲;上好勤恪,则为勤恪以中其欲;上好文雅,则为文雅以中其欲,皆智巧之巧也。年方壮则血气盛,得所欲则血气盛,壮迈往失则血气挫折,消懦而所为屈矣,无不可变之操也。无为之为,本于仁义。善不以名而为,功不以利而劝,通于造化,与天地相终始,苟不至德,则至道不凝焉。
  圣人不可得而见矣,其遗言犹龙之蜕,犹虎之皮。用其文章,犹足动观听,况能充其蜕,复其皮。得其精神以设施于天下,其拨乱兴治如反覆手足。不得其道,与天下之人角智力者,嵲嵲乎殆哉!
  有聚而可见谓之有者,知其有于目,故散而不可见者谓之无。有实而可蹈谓之有者,知其有于心,故妄而不可蹈者谓之无。
  马牛,人畜也。御之失道,则奋其角踶,虽有猛士,莫之敢撄,得其道,则三尺童子用之,周旋无不如志焉。天下分裂,兆民离散,欲以一之,固有其方,患在人不仁,虽与言而不入也。
  知几,则物不能累而祸不能侵。不累于物,其知几乎!
  郡县天下,可以持承平而不可支变故,封建诸侯,可以持承平,可以支变故。
  自观我者而言,事至而知起,则我之仁可见矣。事不至而知不起,则我之仁不可见也。自我而言,心与天地同流,夫何间之?
  处已有道,则行艰难险厄之中无所不利;失其道,则有不能堪而忿欲兴矣。是以君子贵有德也。
《知言》之五《往来篇》

  胡子曰:或往或来,天之所以为道也;或语或默,士之所以为仁也;或进或退,臣之所以事君也;或擒或纵,兵之所以为律也;或弛或张,王之所以化成于天下也。
  释氏以尽虚空沙界为吾身,大则大矣,而以父母所生之身为一尘刹幻化之物而不知敬焉,是有间也。有间者,至不仁也,与区区于一物之中沉惑而不知反者何以异?
  性譬诸水乎,则心犹水之下,情犹水之澜,欲犹水之波浪。
  即物而真者,圣人之道也;谈真离物者,释氏之幻也。
  释氏见理而不穷理,见性而不尽性,故于一天之中分别幻华真实,不能合一,与道不相似也。
  当爵禄而不轻,行道德而不舍者,君子人欤?君子人也。天下之臣有三:有好功名而轻爵禄之臣,是人也,名得功成而止矣;有贪爵禄而昧功名之臣,是人也,必忘其性命矣,鲜不及哉;有由道义而行之臣,是人也,爵位功名,得之不以为重,失之不以为轻,顾吾道义如何耳。君天下,临百官,是三臣者杂然并进,为人君者乌乎知而进退之?孟子曰:君仁,莫不仁。
  有善行而不仁者有矣,未有不仁而能择乎善者也。
  子思子曰“率性之谓道。”万物万事,性之质也。因质以致用,人之道也。人也者,天地之全也。而何以知其全乎?万物有有父子之亲者焉,有有君臣之统者焉,有有报本反始之礼者焉,有有兄弟之序者焉,有有救灾恤患之义者焉,有有夫妇之别者焉。至于知时御盗如鸡犬,犹能有功于人,然谓之禽兽而人不与为类,何也?以其不得其全,不可与为类也。夫人虽备万物之性,然好恶有邪正,取舍有是非,或中于先,或否于后,或得于上,或失于下,故有不仁而入于夷狄禽兽之性者矣。惟圣人既生而知之,又学以审之,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德合天地,心纯万物,故与造化相参而主斯道也。不然,各适其适,杂于夷狄禽兽。是异类而已,岂人之道也哉!是故君子必戒谨恐惧,以无失父母之性,自则于异类,期全而归之,以成吾孝也。
  中者,道之体;和者,道之用。中和变化,万物各正性命而纯备者,人也,性之极也。故观万物之流形,其性则异;察万物之本性,其源则一。圣人执天之机,惇叙五典,庸秩五礼。顺是者,彰之以五服,逆是者,讨之以五刑。调理万物,各得其所。此人之所以为天地也。
  目之所可覩者,禽兽皆能视也。耳之所可闻者,禽兽皆能听也。视而知其形,听而知其声,各以其类者,亦禽兽之所能也。视万形,听万声,而兼辨之者,则人而已。覩形色而知其性,闻声音而达其义,通乎耳目之表、形器之外,非圣人则不能与于斯矣。斯道不明,则中国冠带之君有时而为夷狄。杨朱、墨翟之贤而有禽兽之累,惟安于耳目形器,不知觉之过也。君子履安佚之地,当安佚之时,戒谨恐惧,不敢须臾怠者以此。
  君子畏天命,顺天时,故行惊众骇俗之事常少。小人不知人命,以利而动,肆情妄作,故行惊众骇俗之事必其无忌惮而然也。
  首万物,存大地,谓之正情。备万物,参天地,谓之正道。顺秉彝,穷物则,谓之正教。
  道之明也,道之行也,或知之矣。变动不居,进退无常,妙道精义未尝须臾离也。贤者之行,智者之见,常高于俗而与俗立异。不肖者之行,愚者之见,常溺于俗而与俗同流。此道之所以不明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我知圣人之行、圣人之见矣。不与俗异,不与俗同,变动不居,进退无常,妙道精义未尝离也。参于天地,造化万物,明如日月,行如四时。我知圣人之行、圣人之见矣。
《知言》之六《仲尼篇》

  胡子曰:仲尼之教,犹天地造化万物,生生日新,无气之不应,无息之或已也。我于季路而见焉。或曰何谓也?曰:子路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质美矣。孔子曰:不歧不求,何用不臧?进之以仁也。季路终身诵之,力行乎仁矣。孔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至哉斯言!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与于此?颜回欲罢不能,未至文王纯一不已之地。孔子所以惜之,曰:未见其止也。止则与天为一,无以加矣。
  气主乎性,性主乎心。心纯,则性定而气正。气正,则动而不差。动而有差者,心未纯也。告子不知心而以义为外,无主于中而主于言。言有不胜则惑矣,而心有不动乎?北宫黝、孟施舍以气为本,以果为行。 一身之气,有时而衰,而心有不动乎?曾子、孟子之勇原于心,在身为道,虚物为义,气与道义同流,融合于视听言动之间,可谓尽性者矣。夫性无不体者,心也。孰能参天地而不物,关百圣而不惑,乱九流而不缪,乘富贵而能约,遭贫贱而能亨,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周旋繁缛而不乱乎!
  人皆有良心,故被之以桀、纣之名,虽匹夫不受也。夫桀、纣,万乘之君,而匹夫羞为之,何也?以身不亲其奉,而知其行丑也。王公大人一亲其奉,丧其良心,处利势之际,临死生之节,宜冒苟免,行若大鼠者,皆是也。富贵而奉身者备,斩良心之利剑也。是故禹菲饮食、卑宫室,孔子重赞之,曰:吾无閒然矣!富贵,一时之利;良心,万世之彝。乘利势,行彝章,如雷之震,如风之动,圣人性之,君子乐之。不然,乃以一时之利失万世之彝,自列于禽兽,宁贫贱而为匹夫,不愿王公之富贵也。
  以理义服天下易,以威力服天下难,理义本诸身,威力假诸人者也。本诸身者有性,假诸人者有命。性可必而命不可必,性存则命立,而权度纵释在我矣。是故善为国者,尊吾性而已。
  君子有宰天下之心,裁之自亲始,君子有善万世之心,行之自身始。不然,则荡而无止,不入于释氏之绝灭,则入于老庄之荒唐。
  有德而富贵者,乘富贵之势以利物,无德而富贵者,乘富贵之势以残身。富贵,人之所大欲,贫贱,人之所大恶。然因贫贱而修益者多,因富贵而不失于昏淫者寡,则富贵也,有时而不若贫贱矣。
  赤子不私其身,无智巧,无偏系。能守是心而勿失,然后谓之大丈夫。
  惟仁者为能所执无非礼,所行无非义。
  今之儒者移学文艺、干仕进之心,以收其放心而美其身,则又何古人之不可及哉!父兄以学文艺令其子弟,朋友以仕进相招,往而不返,则心始荒而不治万物之成,咸不逮古先矣。
  学欲博,不欲杂;守欲约,不欲陋。杂似博,陋似约,学者不可不察也。
  修为者必有弃,然后能有所取;必有变,然后能有所成。虽天子之贵,不仁不义,不能以尊其身,虽天下之大,不仁不义,不能以庇其身,况其下者乎?
  鱼生于水,死于水,草木生于土,死于土,人生于道,死于道,天经也。饮食、车马、衣裘、宫室之用,道所以有济生者,犹龟有苹藻泥沙,草木有风雷雨露也。如使鱼而离水,虽有苹藻泥沙,则不能生矣;如使草木而离土,虽有风雷雨露,亦不能以生。今人也而离道,饮食虽丰,裘服虽鲜,车马虽泽,宫室虽丽,其得而享诸?季世淫乱并兴,争夺相杀,殄灭人伦。至于善良被祸,姦恶相残,天下嚣然,皆失其所,则一人弃道崇物之所致也。有国家者戒之,戒之!
  养太子不可以不慎也,望太子不可以不仁也。
《知言》之七《文王篇》

  胡子曰:文王之行王政,至善美也,孟子之言王道,更详约也。然不越制其田里,导之树畜,教之以孝悌忠信而已。自五霸之乱以至于今,田里之弊无穷,树畜之业不修,孝悌之行不著,忠信之风不立,治道日苟,刑罚日烦。非有超百世英才之君臣、与文王、孟氏比肩者,其孰能复之?养民惟恐不足,此世之所以治安也,取民惟恐不足,此世之所以败亡也。
  江河之流,非舟不济,人取其济则已矣,不复留情于舟也。涧壑之险,非梁不渡,人取其渡则已矣,不复留情于梁也。人于奉身济生之物皆如是也,不亦善乎!澹然天地之间,虽死生之变不能动其心矣。
  生本无可好,人之所以好生者,以欲也,死本无可恶,人之所以恶死者,亦以欲也。生,求称其欲;死,惧失其欲。衝衝天地之间,莫不以欲为事,而心学不传矣。
  行源之水,寒冽不冻;有德之人,厄穷不塞。
  以反求诸己为要法,以言人不善为至戒。
  行谨,则能坚其志;言谨,则能崇其德。
  下之于上德,不待声色而后化。人之于其类,不待声色而后从,祸福于善恶,不待声色而后应。诗云: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人固有远迹江湖、念绝于名利者矣,然世或求之而不得免。人固有置身市朝、心属于富贵者矣,然世或捨之而不得进。命之在人,分定于天,不可变也。是以君子贵知命。知命,然后能信义。惟患积德不足于身,不患取资不足于世。
  执斧斤者听于施绳墨者,然后大厦成,执干戈者听于明理义者,然后大业定。
  仁心,立政之本也。均田,为政之先也,田里不均,虽有仁心而民不被其泽矣。井田者,圣人均田之要法也。恩意联属,姦宄不容,少而不散,多而不乱。农赋既定,军制亦明矣。三王之所以王者,以其能制天下之田里,政立仁施,虽匹夫匹妇,衣一食,如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其于万物,诚有调燮之法以佐赞乾坤化育之功,非如后世之君不仁于民也。
  桀、纣、秦政,皆穷天下之恶,百姓之所同恶,故商、周、刘汉因天下之心伐而代之,百姓亲附,居之安久,所谓仁义之兵也。魏、晋以来,天下莫不假人之柄而有隳三纲之罪。仁义不立,纲纪不张,无以缔固民心,而欲居之安久,可乎?
  或问:周室衰,诸侯更霸数百年,及秦累世穷兵极势而后定天下。天下已定,其十三岁而亡,何也?曰:秦之亡也久矣。秦自用孝公、商鞅之法,势日张而德日衰,兵日振而俗日弊,地日广而民心日益散,秦之亡也久矣。然则贾生谓攻守之势异,非欤?曰:攻守一道也。是故汤、武由仁义以攻,由仁义以守,汉、唐以仁义而攻,以仁义而守,子孙享之各数百年,盖得其道也。曰:秦失其道,其能定天下,何也?曰:时也。六国之君,其愚又甚于秦,故秦能欺之,以侥倖一时之胜而亡立至矣。曰:然则汉、唐兴义师,不五六岁得天下、定中国者数百年,季世一失其道而亡,如此其速,何也?曰:井法不立,诸侯不建,天下荡荡无纲纪也。后世不改其辙,欲如周获天年,终难矣哉!
  三代而后,汉、唐之盛,谓爱民而富民之君则有之,谓爱民而教民之君则未之有也。
  汉、唐以来,天下既定,人君非因循自怠,则沉溺声色。非沉溺声色,则开拓边境。非开拓边境,则崇饰虚文。其下乃有惑于神仙真空之术。喝若讲明先王之道,存其心,正其情,大其德,新其政,光其国,为万世之人君乎!后世必有高汉、唐贤君之聪明者,然后能行之矣。而汉、唐贤君志趣识量亦未易及也,可轻弃哉?又况三代之盛,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者,其仁何可及乎?人君,联属天下以成其身者也。内选于九族之亲,礼其贤者,表而用之,以联属其亲,外选于五方之人,礼其英杰,引而进之,以联属其民。是故贤者,众之表、君之辅也。不进其亲之贤者,是自贼其心腹也,不进其人之贤者,是自残其四肢也。残贼之君,鲜不覆亡哉!
《知言》之八《事物篇》

  胡子曰:事物之情,以成则难,以毁则易。足之行也亦然,升高难,就卑易。舟之行也亦然,泝流难,顺流易。是故雅言难入而淫言易听,正道难从而小道易用。伊尹之训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盖本天下事物之情而戒之耳,非谓太甲质凡而故告之以如是也。英明之君以是自戒,则德业日新,可以配天矣。
  圣人理天下,以万物各得其所为至极。井田封建,其大法也。暴君污吏既已废之,明君良臣历千五百馀岁未有能复之者,智不及邪,才不逮邪,圣道不传,所谓明君良巨也,未免以天下自利,无意于裁成辅相,使万物各得其所邪。
  探视听言动无息之本,可以知性,察视听言动不怠之际,可以会情。视听言动,道义明著,孰知其为此心?视听言动,物欲引取,孰知其为人欲?是故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德。性情之德,庸人与圣人同,圣人妙而庸人所以不妙者,拘滞于有形而不能通尔。今欲通之,非致知,何适哉?
  至亲至切者,其仁之义也欤,至通至达者,其义之理也欤!人备万物,贤者能体万物,故万物为我用。物不备我,故物不能体我。应不为万物役而反为万物役者,其不智孰甚焉!
  行吾仁,谓之恕。操吾心,谓之敬。敬以餐吾仁。
  非性无物,非气无形。性,其气之本乎!
  释氏窥见心体,故言为无不周徧。然未知止于其所,故外伦理而妄行,不足与言孔、盂之道也。明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然后信六道轮迴之说,具詖淫邪遁之辞,始可与为善矣。
  气之流行,性为之主。性之流行,心为之主。
  释氏有适而可,有适而不可,吾儒无可无不可。人能自强于行履之地,则必不假释氏淫遁之词以自殆矣。释氏惟明一心,亦可谓要矣,然真孔子所谓好仁不好学者也。不如是,岂其愚至于无父无君,而不自知其非也哉?
  物无非我,事无非真。彼遗弃人间万务,惟以了死生为大者,其蔽孰甚焉!
  气感于物,发如奔霆,狂不可制。惟明者能自反,惟勇者能自断。
  行之失于前者,可以改之于后,事之失于今昔,可以修之于来。虽然,使行而可以逆制,则人皆有善行矣,使事而可以预立,则人皆有善事矣。惟造次不可以少待也,惟颠沛不可以少安也,则行失于身,事失于物,有不可胜穷者矣。虽强力之人,改过不惮,其如过之不穷何?是以大学之方在致其知。知至,然后意诚,意诚,则过不期寡而自寡矣。
  事之误,非过也,或未得驭事之道焉耳。心之惑,乃过也。心过难改,能改心过,则无过矣。
  能攻人之实病至难也,能受人贲攻者为尤难。人能攻我实病,我能受人实攻,朋友之义其庶几乎!不然,其不相陷而为小人者,几希矣。
  忌克之人,其可事乎?其急也,我谏我听,我才我用。祸既息矣,我谏,谤也,我才,姦也,杀我必矣。有天下国家而如是,能传之子孙者,未之有也。是故不忌不克,可以为君矣。谏不妄发,才不妄试,可以保身矣。
  丧之三年,尽生者之孝心也,于死者何加损焉?是故汉文虽有命短丧,我谓之天下之慈君,而汉景不服三年之丧,其为孝也薄矣。行而有悖于天,有累于身,虽有父令,不可从也。从之,则成父之小欲而隳父之大仁,君子不谓之孝。况三年之丧,仁人孝子所以事天成身之本,非父之所得令者乎?后世不罪漠景之薄于亲,而罪汉文之慈于臣子,是未察乎丧服之志者也。
  欲大变后世之法度,必先大变人主之心术。心术不正,则不能用真儒为大臣。大臣非真儒,则百官不可总已以听,而嗣君不可以三年不言,母后虽欲顺承天意,不挠外权,不可得矣。此不可不大变其本也。本正,则自身措之百官万民而天下皆正矣。
  荀子曰:有治人,无治法。窃譬之欲拨乱反之正者如越江湖,法则舟也,人则操舟者也。若舟破楫壤,虽有若神之技,人人知其弗能济矣。故乘大乱之时必变法。法不变而能成治功者,未之有也。
  欲拨乱兴治者,当正大纲。知大纲,然后本可正而末可定。大纲不知,虽或善于条目,有一时之功,终必于大网不正之处而生大乱。然大纲无定体,各随其时,故鲁庄公之大纲在于复仇也,卫国之大纲在于正名也。仇不复,名不正,虽有仲尼之德,亦不能听鲁、卫之政矣。
《知言》之九《纷华篇》

    胡子曰:行纷华波动之中,慢易之心不生。居幽独得肆之处,非僻之情不起,上也。起而以礼制焉,次也。制之而不止者,昏而无勇也。理不素穷,勇不自任,必为小人之归,可耻之甚也。
  尧、舜以天下与人,而无人德我之望,汤、武有人之天下,而无我取人之嫌。是故天下无大事,我不能大,则以事为大,而处之也难。
  人欲盛,则于天理昏。理素明,则无欲矣。处富贵乎?与天地向其通。处贫贱乎?与天地同其否。安死顺生,与灭地同其变,又何宫室、妻妾、衣服、饮食、存亡、得丧而以介意乎?
  一身之利,无谋也,而利天下者则谋之。时之利,无谋也,而利万世者则谋之。存斯志,行斯道,躬耕于野,上以奉祀事长,下以慈幼延交游,于身足矣。易曰:不家食,吉。是命焉,乌能舍我灵龟而逐人之昏昏也?
  仁者,人所以肖天地之机要也。
  人之于天地,有感必应,犹心之于身,疾痛必知焉。
  物不独立必有对,对不分治必交焉,而文生矣。物盈于天地之间,仁者无不爱也,故以斯文为己任,理万物而与天地参矣。
  或问王通曰:子有忧疑乎?曰:乐天知命,吾何忧?穷理尽性,吾何疑?虽然,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天下皆疑,吾独得不疑?又曰:心迹之判久矣,吾独得不二言乎!或问曰:通有二言,何也?曰:仁则知通之言一,不仁则以通言为二。若心与迹判,则是天地万物不相管也,而将何以一天下之动乎?
  天下莫大于心,患在不能推之尔。莫久于性,患在不能顺之尔。莫成于命,患在不能信之尔。不能推,故人物内外不能一也。不能顺,故死生昼夜不能通也。不能信,故富贵贫贱不能安也。
  事物属于性,君子不谓之性也,必有心焉,而后能治。裁制属诸心,君子不谓之心也,必有性焉,然后能存。
  不仁见天下之事大,而执天下之物固,故物激而怒,怒而不能消矣。感物而欲,欲而不能止矣。穷理尽性以成吾仁,则知天下无大事,而见天下无固物。虽有怒,怒而不迁矣。虽有欲,欲而不淫矣。
  庄周曰: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非知伯夷者也。若伯夷,可谓全其性命之情者矣。谓之“死名”可乎?周不为一世用,以保其身可矣,而未知天下之大本也。
  智不相近,虽听言而不入。信不相及,虽纳忠而不爱。是故君子必谨其所以言,则不招谤诽,取怨辱矣。
  士学于文而知道,则关键节目之言未尝不三复也,君学于政而知道,则几会本原之事未尝不三令五申也。知之,则因非而知是,不知,则指是以为非。
  人君尽下,则聪明开,而万里之远亲于袵席。偏信,则昏乱,而父子夫妇之间有远于万里者矣。人君欲救偏信之祸,莫先于穷理,莫要于寡欲。穷理寡欲,交相发者矣。去圣既远,天下无人师,学者必因书记语言以知理义之精微。知之、则适理义之周道也。不然,则为溺心志之大穽矣。
  人尽其心,则可与言仁矣,心穷其理,则可与言性矣,性存其诚,则可与言命矣。
  敬则人亲之,仁则民爱之,诚则鬼神享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者,大贤之分也。达则兼善天下,穷则兼善万世者,圣人之分也。
  或问人可胜天乎?曰人而天,则天胜。人而不天,则天不胜。
  学贵大成,不贵小用。大成者,参于天地之谓也。小用者,谋利计功之谓也。
  人者,天地之精也,故行乎其中而莫御。五行,万物之秀气也,故物为之用而莫违。
  三王,正名与利者也,故其利大而流长。五霸,假名争利者也,故其利小而流近。
  形形之谓物,不形形之谓道。物拘于数而有终,道通于化而无尽。
  古之学者求天知,今之学者求人知。古之仕者行己,今之仕者求利焉。
《知言》之十《一气篇》

    一气大息,震荡无垠,海宇变动,山勃川演,人消物尽,旧迹亡灭,是所以为鸿荒之世欤?气复而滋,万物生化,日以益众,不有以道之则乱,不有以齐之则争。敦伦理,所以道之也。饬封井,所以齐之也。封井不先定,则伦理不可得而敦。尧为天子,忧之而命舜。舜为宰臣,不能独任,忧之而命禹。禹周视海内,奔走八年、辨土田肥瘠之等而定之,立其收多寡之制而授之,定公、侯、伯、子、男之封而建之,然后五典可敷而兆民治矣。此夏后氏之所以王天下也。后王才不出庶物,大侵小,强侵弱,智诈愚,禹之制寝隳寝紊,以至于桀,天下大乱。而成汤正之,明其等,申其制,正其封,以复大禹之旧,而人纪可修矣。此殷之所以王天下也。后王才不山庶物,大侵小,强吞弱,智诈愚,汤之制寝隳寝坏,以至于纣,天下大乱。而周武王征之,明其等,申其制,正其封,以复成汤之旧,而五教可行矣。此周之所以王天下也。后王才不出庶物,大吞小,强侵弱,智诈愚,武王之制寝隳寝乱,先变于齐,后变于鲁,大坏于秦,而仁覆天下之政亡矣。仁政既亡,有天下者,汉、唐之盛,其不王,人也,非天也。其后亡,天也,非人也。噫,孰谓而今而后无继三王之才者乎?病在世儒不知王政之本,议三王之有天下不以其道,而反以亡秦为可法也。
  圣人之应事也,如水由于地中,未有可止而不止、可行而不行者也。
  有而不能无者,性之谓欤!宰物而不死者,心之谓欤!感而无息者,诚之谓欤!往而不穷者,鬼之谓欤!来而不测者,神之谓欤!
  一往一来而无穷者,圣人之大道也,谓往而复来、来而复往者,释氏之幻教也。
  天理人欲,莫明辨于春秋。圣人教人清人欲,复天理,莫深切于春秋。
  伯夷非绝物者也,恶不仁而已,故清而不介。柳下惠非徇俗者也,行吾敬而已,故和而不流。
  大哉性乎,万理具焉,天地由此而立矣。世儒之言性者,类指一理而言之尔,未有见天命之全体者也。
  万物皆性所有也。圣人尽性,故无弃物。
  情一流则难遏,气一动则难平。流而后遏,动而后平,是以难也。察而养之于未流,则不至于用遏矣。察而养之于未动,则不至于用平矣。是故察之有素,则虽婴于物而不惑,养之有素,则虽激于物而不悖。易曰:根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此之谓也。
  诚,天道也。人心合乎天道,则庶几于诚乎!不知天道,是冥行也。冥行者,不能处己,乌能处物?失道而曰诚,末之闻也。是故明理居敬,然后诚道得。天道至诚,故无息,人道主敬,所以求合乎天也。孔于自志学至于从心所欲不逾矩,敬道之成也。敬也者,君子之所以终身也。
《知言》之十一《义理篇》

    胡子曰:义理,群生之性也。义行而理明,则群生归仰矣。敬爱,兆民之心也。敬立而爱施,则人心诚服矣。感应,鬼神之性情也。诚则能动,而鬼神来格矣。
  祖考为诸侯,子孙为大夫士。祖考为诸侯,其葬也固诸侯,其祭也亦必以诸侯,不以子孙为人夫士而降也。子孙为大大士,其葬也固大夫士,其祭也亦必以大夫士,不以祖考为诸侯而僭也。是故杞、宋之诸侯得郊,而春秋以诸侯葬焉。斯可见矣。
  处之以义而理得,则人不乱;临之以敬而爱行,则物不争。守之以正,行之以中,则事不悖而天下理矣。
  合以义,正合也,理不得不合也。不得不合而合,天与人一矣。合不以义,苟合也,君子不为也。
  为天下者,必本于理义。理也者,天下之大体也,义也者,天下之大用也。理不可以不明,义不可以不精。理明,然后纲纪可正,义精,然后权衡可平。纲纪正,权衡平,则万事治,百姓服,四海同。夫理,天命也,义,人心也。惟天命至微,惟人心好动。微则难知,动则易乱。欲著其微,欲静其动,则莫过乎学。学之道,则莫过乎绎孔子、孟轲之遗文。孔子定书,删诗,繫易,作春秋,何区区于空言?所以上承天意,下悯斯人,故丁宁反复三四不倦,使人知所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也。孟轲氏闲先圣之道,慨然忧世,见齐、梁之君,问陈理义提世大纲,埽东周五霸之弊,发兴衰拨乱之心要。愚因其言,上稽三代,下考两汉、三国、东西晋、南北朝,至于隋、唐,以及于五代,虽成功有小大,为政有治忽,制事有优劣,然总于大略,其兴隆也,未始不由奉身以理义;其败亡也,未始不由肆志于利欲。然后知孟轲氏之言信而有徵,其传圣人之道纯乎纯者也。
  性定,则心宰。心宰,则物随。
  物欲不行,则志气清明而应变无失。
  阴阳升降有道,刚柔屈伸有理,仁义进退有法。知道者可与论政,知理者可与谋事,知法者可与取人。知道者理得,知理者法得,是以君子贵知道也。
  皇皇天命,其无息乎!体之而不息者,圣人也,是故孔子学不厌,教不倦。颜子睎夫子,欲罢而不能,孟子承先圣,周旋而不舍。我知其久于仁矣。
  礼文多者,情实必不足,君子交际宜察焉。言词巧者,临断必不善,君子选用宜察焉。
  专好毁者,共心必不良,乌能恶不仁?
  人事有是非,天命不囿于是非,超然于是非之表,然后能平天下之事也。或是或非,则在人矣。虽圣人不能免也,久则白。
  万物不同理,死生不同状,必穷理,然后能一贯也,知生,然后能知死也。人事之不息,天命之无息也。人生在勤,勤则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虽然勤于道义,则刚健而日新,故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也。勤于利欲,则放肆而日怠,终不能保其身矣。禹、汤、文、武,丹朱、桀、纣可以为鉴戒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尚不能保其身,而况公卿大夫士庶人乎?
  天下有二难:以道义服人难,难在我也;以势力服人难,难在人也。由道义而不舍,禁势力而不行,则人心服,天下安。
  一日之旦莫,天地之始终具焉,一事之始终,鬼神之变化具焉。
  察人事之变易,则知天命之流行矣。
  人之生也,良知良能,根于天,拘于己,泪于事,诱于物,故无所不用学也。学必习,习必熟,熟必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虑而行,神则不期而应。
  孝也者,为仁之本也。仁也者,大学之本也。学者志于仁,必求所以为仁,故子游、子夏问孝,皆初学之时也。
  将相无异任,文武无异道。其异也,后世之人未尝学也。
《知言》之十二《大学篇》

    胡子曰:孔子十五而志于学,何学也?曰大学也,所以学修身、齐家、洽国、平天下之道也。孔子三十而立,何立也?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不退转也。孔子四十而不惑,何不惑也?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卓然立乎万物之表也。孔子五十而知天命,何知也?曰元亨利贞,乾之四德,行之昭明,浩然与万物同流,处之各得其分也。孔子六十而耳顺,何耳顺也?曰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几于天矣。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何不逾也?曰以其动也天故也。子贡曰: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非天能如是乎?呜呼!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轲之学,立天地之经,成万物之性者。然则请问大学之方可乎?曰:致知。请问致知。曰:致知在格物。物不格,则知不至。知不至,则意不诚。意不诚,则心不正。心不正而身修者,未之有也。是故学为君子者,莫大于致知。彼夫随众人耳目闻见而知者,君子不谓之知也。
  自高则必危,自满则必溢,未有高而不危、满而不溢者。是故圣人作易,必以天在地下为泰,必以损上益下为益。
  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阳一阴,阴一阳,此太和所以为道也。始万物而生之者,乾坤之元也。物正其性,万古不变,故孔子曰:成之者性。
  允恭者,尧帝也。温恭者,大舜也。懿恭者,文王也。恭而安者,孔子也。克勤俭于邦家者,舜之所以美大禹也。谨乃俭德者,伊尹之所以训太甲也。恭俭惟德者,成王之所以戒百官也。
  陈文子之时,天下无王,政自诸侯出;诸侯又不为政,政自大夫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仁者处斯世,久思有以易天下,因污隆而起变化,无可无不可也。陈文子则不然,乃几至无所容其身,则可谓有知乎?故孔子曰:未知,焉得仁?
  春秋之时,天下无王。楚,古之建国也。子文辅佐楚成,曾不知首出庶物之道,安于僭窃,以荆楚而侵陵诸夏,与齐桓、宋襄、晋文争衡,务强大以济其私欲而已,则可谓有知乎?故孔子曰:未知,焉得仁?
  春秋之时,周政已失,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既而诸侯不自为政,礼乐征伐自大夫出。夫能出礼乐征伐者,皆天下之贤诸侯、贤大夫也。子继厥父,孙继厥祖,自以为能子能孙,人亦以为孝悌之人矣,曾不察其所行动皆犯上之事,陵夷至于作乱而不自知,未有一人能承天命,由仁义行者也。故有子本仁而言,以正一世之失,其旨深且远矣。此孔子春秋所以作也。
  仁者临机发用而后见,不可预指,故季路、冉有、公西华之仁,孔子不得而言也。孟武伯不知仁,故又问,孔子各以材答之。夫学于圣门者,皆以仁为本,三子者今之所能若是,后日之进未已也。其进未已,虽圣人安得而预言之?故孔子不知其仁。
  赵幼翁言学,胡子曰:学道者,正如学射,才持弓矢,必先知的,然后可以积习而求中的矣。若射者不求知的,不求中的,则何用持弓矢以射为?列圣诸经,千言万语,必有大体,必有要妙,人自少而有志,尚恐夺于世念,日月蹉跎,终身不见也。君若不在于的,苟欲玩其辞而已,是谓口耳之学,曾何足云?夫留情于章句之间,固远胜于博奕戏豫者,时以一斑自喜,何其小也!何不志于大体,以求要妙?譬如游山,必上东岱,至于绝顶,坐使天下高峰远岫、卷阿大泽悉来献状,岂不伟欤!幼翁曰:我习敬以直内可乎?胡子曰:敬者,圣门用功之妙道也,然坤卦之善,与乾相蒙,敬以直内,终之以方也。苟知不先至,则不知所终,譬如将适一所,而路有多歧,莫知所适,则敬不得施,内无主矣。内无主而应事物,则未有能审事物之轻重者也。故务圣人之道者,必先致知,及超然有所见,方力行以终之。终之之妙,则在其人,他人不得而与也。
  人心应万物,如水照万象。应物有诚妄,当其可之谓诚,失其宜之谓妄。物象有形影,实而可用之谓形,空而不可用之谓影。儒者之教践形,释氏之教逐影,影不离乎形者也。是故听其言则是,稽其行则非。惟高明笃实之君子,乃知释氏之妄大有害于人心。圣王复起,必不弃中华之人,使入于夷类也。
《知言》之十三《复义篇》

    胡子曰:复义为信,不复义为罔,践理为信,不践理为罔。唐文宗读书,耻为凡主。及不能行其政令而饮醇酒求醉,是自弃者也。若愤非自强,乾乾惕厉,广求贤圣以自辅,则可以有为于天下矣。
  唐文宗曰:宰相荐人,当不问疎戚。若亲故果才,避嫌而弃之,亦不为公。诚哉,是言也!
  小人得用,则民志不定。
  上侈靡而细民皆衣帛食肉,此饥寒之所由生,盗贼之所由作也。天下如是,上不知禁,又益甚焉,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事有大变,时有大宜。通其变,然后可为也,务其宜,然后有功也。
  胡子假陆贾对汉高曰:陆贾为汉高帝大中大夫时,时前说,称引诗、书。帝骂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再拜对曰:臣窃以陛下马上之功不如项王也。上曰:何谓不如?对曰:天下初发难时,秦军常乘胜逐北,项王独破秦军,虏王离,慑服诸侯,降章邯及欣翳,西攻破函谷,东击死田荣,蹙汉军于穀、泗,困陛下于荥阳、成皋,七十馀战,未尝败北。陛下失太公于彭城,亡众于荥阳,跳身于玉门,中伏弩于广武,勇不振于鸿沟,既及羽于固陵,必待信、越而后敢战。此臣所谓不如也。上曰:是则然矣。而我得天下,项王失天下者,何也?贾对曰:项王失信弑君,意忌听谗,行姑息,乐杀人,殖货利,犯圣王之法,此其所以失天下也。陛下本以宽大长者受怀王入关之命,为天下除残贼,所过亡卤掠,赦秦降王子婴,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约法三章,父老惟恐陛下不为秦王,此三代得天下之仁也。项羽负约,王陛下于蜀汉,陛下忍而就国,用萧何为丞相,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项羽贼弑义帝,陛下举军缟素,告诸侯而伐之,些三代取天下之义也。不龌龊自用,多大略,得英雄心,师张良,任陈平,将韩信,此尧、舜、禹、汤、文、武知人之明也。以野战略地之功譬狗,以文墨议论之功为人,此尧、舜、禹、汤、文、武尚德不尚战之心也。镇抚百姓,下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此尧、舜、禹、汤、文、武哀鳏寡、恤孤独之政也。此五者,陛下所以得天下,成大汉磐石之基。非欤?马上一时之功,乃河、汉之波澜起伏耳。上欣然而笑曰:生言起吾意,殊非腐儒之论。吾欲治天下,法先圣,何若而可?贾再拜对曰:陛下及此言,天下之福也。天下法制,自周幽、厉埽荡几尽。
    平、庄之后,浸微浸盛。五霸假託仁义以自封殖,志不在于斯民。至于七雄,益以战争强大为务。秦据形胜,以利诱民,鬬取一时之胜,而不知其胜为侥倖也,遂安而行之,居十三岁,天下争起而亡之矣。愿陛下退叔孙退,聘鲁二生,使与张良、四皓及如臣者共论所以承三代之宜,定一代大典,以幸天下,以诏子孙,以傅万世。上曰:善。然吾老矣,不能用也。明年丙午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寥寥千馀岁,未有能明汉家承三代之宜者也,又可论承汉家之宜乎!大宋癸酉岁,有士歎曰:呜呼,天乎!使陆生有是对而汉祖用其言,则必六宫有制,嫡庶有辨,教养子弟有法,后夫人嫔妇各得其所矣。又安有戚夫人为人彘,张美人以恨死,赵王如意以酖死,淮阳王友以饿死,梁王恢以杀死,燕王建绝嗣,山朝武疆不疑,几于乱姓之事哉?又安有审食其入于死诛不赦之罪,而吕氏至于族灭,后世世有外戚之祸哉?则必制国有法,荆王贾、楚王交、代王喜、齐王肥不封数十县,而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以及皋陶、伊、傅、周、召之裔得血食矣;则必体貌大臣,韩信、彭越之夷三族可悔,萧相国不繫狱,黥布、阵豨、韩王信、卢绾不背叛矣;则必不袭秦故,尊君抑臣,而朝廷之上制礼以道,谦尊而光,乾刚下充,臣道上行,致天道于交泰,而大臣可以託天下,委六尺之孤矣;则必封建诸侯,藩垣屏翰,根深蒂固,难于崩陷,可以正中国四夷之分,不至畏匈奴,与之和亲而手足倒置矣;则必复井田之制,不致后世三十税一,近于貊道,富者田连阡陌,僭拟公侯,而贫民冤苦失职矣;则必用虞制五刑,使好生之德洽于黎民,不下三大赦,以启后世惠姦宄、贼良民之原矣,则必侍御仆从,罔匪正人,有疾病不枕,宦者卧,临弃天下,公卿大臣受顾命,妇寺不能与,而大正其终矣;则必兼用仲尼立嫡与贤之法,嗣天子继离之明,行乾之健,不受制于母后,遂饮为淫乐,不听政矣。呜呼!天道往而必返,三代之盛,其有终不复者乎!
  胡子假汉高听贾言,徵鲁二生曰:帝于是因张良以问四皓。四皓曰:吾志其道,未传其业,盍征鲁二生?乃命鲁郡守以礼征之。二生曰:上素轻儒,好蔓骂,吾不忍见也。太守以闻。帝曰:所駡者,腐儒耳。则命大臣以玉帛聘焉。二生曰:上以布衣提三尺,用天下豪杰取天下,今天下已定矣,安用儒生?坚卧不起。使者复命。上即日车驾见之。二生见曰:陛下已定天下矣,尚安求士?上曰:定天下者,一时之事尔,吾欲与生谋万世之业。二生再拜稽首,曰:陛下真天下之君也!上命副车载归未央宫,东乡坐而师问焉。上曰:吾生战国之末,不闻二帝三王之道,愿生以教我。二生对曰:天下之道有三:大本也,大几也,大法也。此圣人事,非常人所知也。上曰:何谓也?二生对曰:大本一心也,大几万变也,大法三纲也。此圣人事,非常人所知也。上曰:何谓也?二生对曰:陛下明达广大,爱人喜施,有长人之本矣。知人,好谋,能听,得应变之几矣。
    项王杀君,举军缟素,布告天下而伐之,知提纲之法矣。“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王者法天,心不可怠放,怠则应变必失其几,放则三纲不得其正。几一失,则事难定;纲不正,则乱易生。陛下已定天下矣,其亦少怠矣乎!放者,其不可收矣乎。上不觉促膝而前曰:生何谓也?二生对曰:王者,法天以行其政者也。法天之道,必先知天。知天之道,必先识心。识心之道,必先识心之性情。欲识心之性情,察诸乾行而已矣。上曰:生言甚大,愿明以教我。二生对曰:乾元统天,健而无息,大明终始,四时不忒,云行雨施,万物生焉。察乎是,则天心可识矣。是心也,陛下怠之则放,放之则死,死则不能应变投机,而大法遂不举矣。臣子可以乘间而谋逆,妾妇可以乘间而犯顺,夷狄可以乘间而抗衡矣。后嗣虽有贤明之君,亦终不能致大治矣。上曰:何为而然?二生对曰:本不正也。陛下不见大本乎?木充本完,故能与天地阴阳相应。枝叶茂盛,华秾而实美焉。本一病,则蠹生其中,虽天覆之,地载之,阴阳承之,而枝叶不能茂,华实不能美矣。上曰:我知之矣,愿闻所以行之。二生对曰:法始于伏羲,继乎神农,大乎轩辕,成乎尧、舜,损益于禹、汤、文、武。夏之亡,非大禹之法不善也,桀弃法而亡也。商之亡,非成汤之法不善也,纣弃法而亡也。周之亡,非文、武之法不善也,幽、厉弃法而亡也。秦则不然,创之非法,守之非法而亡也。天下初定,革弊起度,今其时矣!臣愿陛下勇于法天心,大明其用于政事,以新天下。上曰:吾愿闻其目。对曰:历世圣帝明王厅天受命之大法,小臣其敢专席而议,愿陛下与天下共之。上曰:善。于是诏天下搜扬岩穴之士焉。
  胡子谓孙正蒙曰:天命之谓性,流行发见于日用之间。患在学道者未见全体,窥见一斑半点而孰认己意,以为至诚之道。如是,如是,欲发而中节,与天地相似也,难矣哉!求免斯弊者,舍讲学其可乎?
  田叔悉烧梁狱词,空手来见,可谓善处人子母兄弟之间者也。漠景,忌刻之君也,而能贤田叔,有过人之聪明、越人之度量者,何欤?以太后在上,不敢肆故也。无理存亡,在敬肆之间尔。孔子作春秋,必记灾异,警乎人君,万世不死也。
《知言》之十四《汉文篇》

    胡子曰:汉文之顾命曰:朕不敏,无以佐百姓,常畏过行,惟年久长,惧于不终。此乾之健,天行之所以无息也,此尧、舜、禹、汤、文、武之心所以万世不灭也。孔子作春秋不书祥瑞者,惧人君之自满。自满,则上失此心也。
  汉景以郅都、宁成为中尉,以严酷治宗室贵戚,人人惴恐。夫亲亲尊尊之道,必选天下有节行贤德之人为之师傅,为之交游,则将有大人君子可为天下用,何有忧其犯法邪?治百姓亦然。修崇学校,所以教也。刑以助教而已,非为治之正法也。
  周亚夫、霍光不学不知道,能进不能退,杀身亡宗,是功名富贵误之也。知道者屈伸通变,与天地相似,功名富贵何足以病之?张子房进于是矣。
  人皆生于父,父道本乎天,谓人皆天之子可乎?曰不可。天道,至大至正者也。王者,至大至正,奉天行道,乃可谓天之子也。昔周公作益法,岂使子议父、臣议君哉!合天下之公,奉君父以天道尔。孝爱不亦深乎!所以训后世为君父者以立身之本也。知本,则身立、家齐、国治、天下平,不知本,则纵欲咨暴,恶闻其过,入于灭亡,天下知之而不自知也,惟其私而已。是故不合天下之公,则为子议父、臣议君。夫臣子也,君父有不善,所当陈善闭邪,引之当道。君生不能正,既亡而又党之,是不以天道奉君父,而以人道事君父也,谓之忠孝可乎?今夫以笔写神者,必欲其肖。不肖吾父,则非吾父,不肖吾君,则非吾君,奈何以益立神而不肖之乎!是故不正之益,忠臣孝子不忍为也。
  知易,知春秋,然后知经纶之业。 一目全牛,万隙开也。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自孟子而后,天下之人能立身建功就事者,其言其行,岂不皆有合于道。然求如孟子知性者,不可得也。大本正,然后可以保国一天下。
  人通于道,不死于事者,可以语尽心之道矣。
  诚,天命。中,天性。仁,天心。理性以立命,惟仁者能之。委于命者,失天心。失天心者,兴用废。理其性者,天心存。天心存者,废用兴。达乎是,然后知大君之不可以不仁也。
  养天下而享天下之谓君,先天下而后天下之谓君。反是者,有国危国,有天下危天下。
  欲修身平天下者,必先知天。欲知天者,必先识心。欲识心者,必先识乾。乾者,天之性情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命之所以不已,性之所以不一,物之所以万殊也。万物之性,动殖、小大、高下,各有分焉,循其性而不以欲乱,则无一物不得其所。非知道者,孰能识之?是故圣人顺万物之性,惇五典,庸五礼,章五服,用五刑,贤愚有别,亲疎有伦,贵贱有序,高下有等,轻重有权,体万物而昭明之,各当其用,一物不遗。圣人之教可谓至矣。
  释氏隐不知奉天,显不知理物,窃弄鬼神之机以自利者也。君子居敬,所以精义也,理于善,所以顺于道德也。盛德大业,至矣哉!
  一阴一阳之谓道,道谓何也?谓太极也。阴阳刚柔,显极之机,至善以微,孟子所谓可欲者也。天成象而地成形,万古不变。仁行乎其中,万物育而大业生矣。
  人之道,奉天理者也。自天子达于庶人,道无一也。得其道者,在身身泰,在家家泰,在国国泰,在天下天下泰。失其道,则否矣。人道否,则夷狄强而禽兽多,草木蕃而天下墟矣。
  奉天而理物者,儒者之大业也,圣人谓天为帝者,明其心也。
  卦之必重,何也?天道然也。天道何为而然乎?太极动,则重矣。天道无息,故未尝不重也。非深知天地之机者,孰能识之?
  伊尹、孔明救天下之心非不切也,然必待三聘三顾,然后起而从之者,践坤顺也。
  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介所守也。进不隐贤,必以其道,此其所以和而不流欤!在柳下惠和而不流,其圣于和而已,故其弊必至于不恭。
  或问杨子曰:贵戚之卿无可去之道,而微子去之,何也?曰:此微子之所以顺乎天也。不其然乎?武王不足为至德。诗曰“绳其祖武,受天之祜”,此之谓也。
  天者,道之总名也。子者,男子之美称也。此之谓大道。为天下男子之冠,则可谓天子矣。
  天下有三大:大本也,大几也,大法也。大本一心也。大几万变也。大法三纲也。有大本,然后可以有天下。见大几,然后可以取天下。行大法,然后可以理天下。是故君先以天下自任,则皇天上帝畀付以天下矣。君以从上列圣之盛德大业自期,则天下之仁人争辅之矣。君以保养天下为事而不以自奉养,则天下之黎民趋戴之矣。上得天心,中得圣贤心,下得兆民心,夫是之谓一心,心一而天下一矣。天下之变无穷也,其大几有四:一曰救弊之几,二曰用人之几,三曰应敌之几,四曰行师之几。几之来也,变动不测,莫可先图,必寂然不动,然后能应也。其大法有三:一曰君臣之法,二曰父子之法,三曰夫妇之法。夫妇有法,然后家道正。父子有法,然后人道久。君臣有法,然后天地泰。泰者,礼乐之所以兴也。礼乐兴,然后赏罸中而庶民安矣。
  有实,而后有名者也。实如是,故名如是。实如是而名不如是,则名实乱矣。名实乱于上,则下莫知所从,而危亡至矣。
  人皆谓人生则有知者也。夫人皆生而无知,能亲师取友,然后有知者也。是故知危者,然后可与图安者也;知亡者,然后可与图存者也;知乱者,然后可与图治者也。以楚子文之忠,而孔子犹曰:未知,焉得仁?大哉知乎!天下万事,莫先乎知矣。足以君子必先致其知。
  人君,刚健、中正、纯粹、首出庶物者也。人臣,柔顺、利贞、承乎天而时行者也。
  制井田,所以制国也。制侯国,所以制王畿也。王畿安强,万国亲附,所以保卫中夏、禁御四夷也。先王建万国,亲诸侯,高城深池徧天下,四夷虽虎猛狼贪,安得肆其欲而逞其志乎?此先王为万世虑,御四夷之上策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孔子所以书于习坎之彖也。城郭沟池以为固,孔子之所以答言偃之问也。自秦而降,郡县天下,中原世有夷狄之祸矣。悲夫!
  无怠无荒者,二帝待四夷之上策也。
《知言》之十五《中原篇》

    胡子曰:中原无中原之道,然后夷狄入中原也。中原复行中原之道,则夷狄归其地矣。
  易、书、诗、春秋,今有其名耳,其道未尝知也。知之,然后德进业修,而天下可乎耳。
  公卿大夫士,今有其名耳,其位未尝定也。位定,然后才可尽,职可修,而天下可理矣。
  易、书、诗、春秋者,圣人之道也。圣人之道若何?曰圣人者,以一人理亿兆人之德性,息其争夺,遂其生养者也。
  诚者,天之道也。心涵造化之妙,则万物毕应。彼夫怀之以恩,令之以义,惮之以威,结之以信者,末矣。易曰:云从龙,风从虎。此之谓也。
  人君不可不知乾道。不知乾道,是不知君也。君道何如?曰天行健,人君不可顷刻忘其君天下之心也。如天之行,一息或不继,则天道壤矣。
  均是人也,有一人而养千万人者,有千万人而养于一人者。大易天火之卦,六二中正之人也,九五亦中正之人也,一人而同于一人。孔子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不言五失君道,不同于天下者,是一人者所赖以生养天下,同天下之本也。故孔子曰: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尧之于舜,舜之于禹,禹之于益,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武王之于周公,仲尼之于颜回,先主之于武侯是也。虽然,二,柔者也,故有私暱之戒。君者,天之道也。臣者,地之道也。君道必谦恭尽下,则臣可以上纳其忠。是故天下地上而为泰,天上地下而为否,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君意不先动而臣先之,是谓失道。道失于初,求欲有终,难矣!故知道之臣,宁有死于其分,而无犯分以徼功也。
  古者举士于乡,自十年出就于外傅,学于家塾州序。是学者何事也?曰:六礼也,七教也,八政也。书其质性近道,才行合理,乡老乡吏会合乡人,于春秋之祭祀鬼神而书之者也。三岁大比,乡老乡吏及乡大夫审其性之不悖于道也,行之不反于理也,质其书之先后无变也,乃入其书于司徒,谓之选士。选士学于乡校,其书之如州序。三岁大比,乡大夫及司徒审之如初,乃入其书于乐正,谓之俊士。入国学,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以上观古道。乐正官属以时校其业之精否而勉厉之。三岁大比,乐正升其精者于王,谓之进士。王命冢宰会天下之进士,论其资性才学行菜,某可以为卿欤,某可以为大夫欤,某可以为士欤。卿阙,则以可以为卿者补之,大夫阙,则以可以为大夫者补之。士阙,则以可以为士者补之。三年一考其绩,三考,黜其不职,陟其有功者。是故朝无幸官,野无遗贤,毁誉不行,善恶不眩,德之小大当其才,位之高下当其职,人务自修而不侥倖于上,人知自守而不冒昧求进,人知自重而不轻用其身,人能有耻而不苟役于利。此所以仕路清,政事治,风俗美,天下安宁,四夷慕义,而疆场不耸也。后之取士反此。
  分天下有德有功者以地,而不敢以天下自私,于是有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不能五十里邦国之制焉,于是有君朝、卿大聘、大夫小聘、王巡狩述职之礼乐法度焉,于是有千稚、百稚、三之一、五之一、九之一,高城深池焉,于是有井邑、邱甸、县都之夫数焉,于是有十乘、百乘、千乘、万乘之车数焉,于是有伍两、卒旅、师军之制焉,于是有乡大夫、司徒、乐正取士之法焉。邦国之制废,而郡县之制作矣。郡县之制作,而世袭之制亡矣。世袭之制亡,而数易之弊生矣。数易之弊生,而民无定。巡狩述职之礼废,而上下之情不通,考文案而不究事实,信文案而不任仁贤,其弊有不可胜言者矣。城池之制废,而禁御暴客、威服四夷之法亡矣。夫家之法废,则民数不可详矣。民数不可详,而车乘不可出矣。车乘不可出,而军师不隐于农矣。军师不隐于农,而坐食者众,而公私困穷矣。
  学,即行也,非礼,勿视听言动。学也,行之也,行之行之而又行之。习之不已,理与神会,能无悦乎!学,行之上也,言之次也,教人又其次也。是以识前言往行,为学而已。扬雄何其陋之甚也?此大驳也,非小疵也。
  七雄诸侯皆自称王。以为王欤?则土无二王,四海之内安得而七也?以为诸侯欤?则地皆有千馀里,普天之下安得侯而七也?王非王,侯非侯,立位不正,此孔、孟所以难仕。然而仕者,将以行其正也。人可正,则仕矣。孔门诸子,有仕大夫之家者,有不仕大夫之家者,大夫之家可以仕,亦可以无仕者也。何谓可以仕?君臣之义不可废也。何谓可以无仕?知其不可教故也。故冉求不能改季氏之德,孔子所以鸣鼓而攻之也。
  利建侯者,文王所以著于屯之彖也,所以著于豫之彖也。宜建侯者,孔子所以繫于屯之象也。利建侯者,周公所以著于屯之爻也。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孔子所以著于比之大象也。
  封建之法,本于鸿荒之世,群雄之所以自立者也。法始于黄帝,成于尧、舜,夏禹因之。至桀而乱,成汤兴而修之,天下亦以安。至纣而又乱,文王、武王兴而修之,天下亦以安。至幽王而又乱,齐桓、晋文不能修,而又益壤之,故天下纷纷不能定。及秦始皇而埽灭之,故天下大乱,争起而亡秦,犹反覆手于须臾间也。
  黄帝、尧、舜安天下,非封建一事也,然封建其大法也。夏禹、成汤安天下,亦非封建一事也,然封建其大法也。齐桓、晋文之不王,亦非一事也,然不能封建,其大失也。秦二世而亡,非一事也,然埽灭封建,其大缪也。故封建也者,帝王所以顺天理,承天心,公天下之大端大本也,不封建也者,霸世暴主所以纵人欲,悖大道,私一身之大孽大贼也。人今闻黄帝、尧、舜、文王、武王,则尊之贵之,以为圣人;闻齐桓、晋文,则訾之笑之,以为霸者;闻始皇、胡亥,则鄙之贱之,以为小人之雄尔。及圣人所行则不从,而霸者暴人之所行则从之,历代不能改。是何也?弗思之甚也。
  天地根于和,日月星辰根于天,山川草木根于地,而人根于天地之间者也。有其根,则常而静,安而久。常静安久,则理得其终,物遂其性。故封建者,政之有根者也,故上下辨,民志定,教化行,风俗美,理之易治,乱之难亡,扶之易兴,亡之难灭。郡县反是。
  圣人周万务而无为,故博施济众,不期应于物而物应,功用配天地,悠久无疆,而人道立矣。
  命有穷逵,性无加损,尽其性则全命。
  贵贱,命也。仁义,性也。
黄山怪石——其貌不扬——内涵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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