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8日,《文定公胡安国族系谱牒的基本情况》发出后,群友间有人问胡寅次子“胡大端”是否真的夭折、夭折于何年。这个问题,虽也困惑笔者十几年,但在“胡安国族系”的大局面前,显得“细枝末节”,便一直未予深究,也无暇顾及。
首先,可以肯定“胡大端”已经夭折。理由是胡寅在1152年完成的《先公行状》中,说胡安国的孙辈只有五人。原话是:“孙大原,右承务郎。公殁五年后,始生大经、大常、大壮、大时”。《崇安谱》中记载的“明仲”子“大原、大端、大全”,只是男丁的“出生记录”。而胡寅在自己写的《先公行状》里,记述安国公的孙辈,却不见大端、大全。只能说明,1152年,大端、大全已经不在人间。否则,胡寅不会将自己的儿子遗漏。
其次,专门研究“湖湘学派”的王立新教授,曾在《胡安国族系考证》中说“胡大端……十二三岁上夭折”。笔者引用时,肯定其“是正确的”。
然而,群里有人问另一宗亲:“这句话的证据在哪里?”“是错误的”;“人家子孙后代上万人,遍布××各地,说人家夭折!”好似很愤慨,但却可以理解。毕竟,说大端夭折,既没具体的年代,也无令人信服的证据。
而王立新教授研究湖湘文化多年,尽管没把“证据”晒出来,但应属于有根据的推测。依据《先公行状》,认为基本正确,我才予以引用。而今,“大端”居然有“子孙后代上万人,遍布××各地”,怎不令人愕然?
问题严肃而又尖锐,岂容不直面相对?作为引用者,为热心、虔诚的宗亲寻找“证据”,是无可推卸的义务和责任。
胡寅,一生起起伏伏,如坐过山车,经历坎坷。一般史志、专著,只记其仕途变迁、处世大节、传世名作,极少涉及婚配、子嗣。作为感情丰富、著作等身的胡寅,对自己的妻妾子嗣,会否留下蛛丝马迹,需下大功夫探寻。
而与胡寅有关的著作、文集,可谓汗牛充栋;其诗词唱和,更是浩如烟海。数日过去,也许自有列祖列宗暗中护佑,也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文献之海里,发现了胡寅自己给出的白纸黑字答案。
一般广义的所谓“夭折”,系指“短命,早死。”正如《荀子·荣辱》所言“乐易者常寿长,忧险者常夭折。”而狭义的“夭折”,则专指未成年而死。
胡寅的原配,是张季兰。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胡寅二十四岁,中进士甲科,名列第十。中书侍郎张邦昌欲以女妻之,胡寅鄙夷当时公卿,不愿顺从,逃之三日。胡寅太学同舍友张致远,推荐兵部郎中张哿之女、小于胡寅十岁的张季兰。张哿也很欣赏胡寅。次年,1122年四月,胡寅与张季兰在京师张家寓舍举行婚礼。两年后,1124年四月,胡寅在西京国子监教授任上时,张季兰为其誕下长子大原。
胡寅的其他妻室,除了张季兰,还有翁氏等。是谁、何时生下大端、大全,不得而知。
按照胡寅《斐然集》卷二十《悼亡别记》载,绍兴二年(1132年),因宋高宗不允许胡安国辞去中书舍人兼侍讲,数度遣使敦促,六月,胡寅与弟胡宁,才陪侍安国公前往临安
(今杭州),由胡宏留守灌江的家。但离开后,全然不知其家当月即遭匪乱,“曹成率余众人,卒入灌江。
君(张季兰)与二姒将子女仓皇奔避。一夕,忽闻鼓声己近,徒从閧(哄)然四逸,囊槖(行囊)悉委之,独余负桥者不去,遂偶脱”。七月,安国公到临安;八月,高宗命除胡安国侍读,专讲《春秋》,安国乞在外编集成书,不敢当讲席;章再上,未允。后因论故相朱胜非,为吕颐浩所忌,竟落职提举建昌军(治所在今江西南城县)仙都观。冬十一月,安国还至丰城,遣胡寅省家。胡寅还至家,与张季兰“逢之清湘山寺中。”寒冬里的张季兰,居然只有夏天的单衣护身,“独暑服,余单布衾、嫁日衣襦,无存者。
独挈寅敕文诰身皆无失。”胡寅问其惊惧之情。张季兰答:“至无奈何,惟一死耳,盖以儿发刀自随,急则用事,无所惧也”。其刚毅如此,难怪胡寅魂牵梦绕,至死不忘。
至于跟张季兰一起“
将子女仓皇奔避”的还有“
二姒”,说明胡寅此时至少三个夫人,有子有女。因为“姒”者,2009年版《辞海》解释为:“①旧时同夫诸妾年长者之称。《尔雅·释亲》:‘女子同出,谓先生为姒,后生为娣。’郭璞注:‘同出,谓俱嫁事一夫。’②妯娌间年长者的古称.妯娌亦互称‘姒’。”《辞海》又释:“妯娌,兄妻为姒,弟妻为娣。《尔雅·释亲》:‘长妇谓稚妇为娣妇;娣妇谓长妇为姒妇。’”,但此时年仅十七岁、二十岁的胡宏、胡宁,即使有妻,也都是胡寅的弟媳。弟妻,称“娣”,十年后(1142年)才分别生子(大经、大常)。所以,此时的“子女”,只能系胡寅所出。
绍兴七年(1137年),胡寅守严州,留张季兰居衡岳侍父。九月四日,张季兰卒,年三十。据胡寅《祭亡室张氏》和《亡室张氏墓志铭》,其病与死,胡寅都未能相见,无奈之下,只得遣人归祭。
六年后,绍兴十三年
(1143
年),胡寅自永州罢任,归南岳,而后与弟胡宏同往荆门,拜祖父墓,年末才舟行经湘西回南岳,行程数月。途中,胡寅在大端夭折一年的忌日,深切缅怀,痛心疾首,哀婉凄切,留下
《忆端子三首》(见《斐然集》卷四)。
《忆端子三首》:
其一为:
当年梦赉见清伊,劲气全归目与眉。
髫龀已能庄语笑,嬉游元只在书诗。
青松不及明堂用,黄壤空余白玉悲。
精爽有无何处去,岂能知我痛心时.
其二为:
不知埋玉已经年,忽值生朝倍黯然。
空向梦魂期远大,谬于方技觅安全。
翩翩翰墨留身后,炯炯精神
在目前。 桂折兰摧千古恨,泪痕哪得到黄泉。
其三为:
不见佳儿正一年,钟情难遣故依然。
久知朝菌同年寿,终惜童乌早弃捐。
箧里诗书迷白日,堂中珠玉堕黄泉。
汝翁去此知多少,安得忘怀未死前。
综合来看,已经四十六岁的胡寅,在次子夭折周年之际,各种回忆,涌上脑海。端子幼时,举手投足,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官身羁旅,无暇抚育;满怀期望,空余浊泪。宦海沉浮,心身交瘁;桂折兰摧,千古遗恨。思绪磅礴,心潮澎湃。吟哦再三,悲情难遣。哀哉端儿,永难忘怀……
此时的胡寅,中年丧子,惨遭不幸,哀痛欲绝,令人泪目。
而诗中的“正一年”,则明示我们:大端夭折,在1142年。
谨以此文,献给敬畏先祖、尊重史实的宗亲们,既为持疑者解惑,也请落寞者释怀。
2023年7月23日
附注:
7月23日下午,铁华秘书长将《斐然集·忆端子三首》
原文拍照发来,方知网上查到的“第一首”,竟然全错。故此更正。能看到胡寅的原作,我们都应真诚地感谢铁华宗贤!
2023年7月24日